未来的平行线_英雄传说:乌之轨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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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来的平行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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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9月份,雨季的时候,地下总是潮湿一片。

  水往低处流,落在操练场上的雨水,渗入绿茵地,然后沉降至土壤中,让扎根于地下的特别牢房里充满了潮湿的气味。

  失意的理查德上校,就是在这样的环境中茫然的反思。

  在只有一盏快要寿终正寝的台灯,昏暗阴晦的房间中,还有另外一个人。

  全然无胜利者的姿态,不黑不灰的乌发青年,坐在发色黯淡的理查德上校身后。

  “我们之间也许有相同之处。”

  潮湿狭小昏暗的房间中,青年低沉,富有磁性的声音回荡在这弹丸之地中。

  “那就是唯利是图。”

  现在回想起来,当时与理查德上校最后一次会面的时候的情景,杰克对眼前狐狸一样的女人感到了些许不可思议。

  唯利是图,这个词语用在杰克与理查德上校的身上并不过分。因为他们都是以情报为工作,以最有价值的情报吃饭,这就是利。理查德上校利用卡普亚一家,杜南公爵达成自己的理想;杰克利用艾丝蒂尔与约修亚,揪出让自己陷入被动的幕后黑手,这也是利。

  但让杰克感到不可思议的,却是这个忠心耿耿,至死不渝的女人。

  该说理查德上校利用了她吗?不尽然。为了让祖国强大的共同夙愿得到实现,他们之间是相互扶持的才对。没有凯诺娜,理查德上校不知道会失去怎样强大的底牌。

  「奥尔杰由」————是凯诺娜在逃亡中,对扔抱着使利贝尔强大,却仍是服役之身的理查德上校的回应。

  利用情报部最先进的技术,搭配上蔡斯中央工房最先进的发动机,组成的最强兵器。利用这台外形凶猛,火力强大,功能齐全的重型战车,挟持着科洛丝与杜南公爵,威胁艾莉西娅二世释放理查德上校,这就是凯诺娜带领情报部残党出现在王都的理由。

  王都的港口,刚好储存着利贝尔打算在《互不侵犯条约》的签订仪式上,交给帝国与共和国的最新型发动机样本。于是,那个地方自然而然的就成了顺风耳,千里眼的情报部,完成「奥尔杰由」的临时据点。

  老实说,这台重型战车在夜幕下出现,那副熟悉的情报部标志映入杰克的眼帘时,杰克确实吓了一跳。

  灵活,火力强大,以及能够使用福音产生导力停止现象,怎么看都是王牌级的武器。千钧一发,凯文神父扔出了一根手杖,打中了「奥尔杰由」装载着福音的结构,导力恢复,局面才有所好转。

  那根手杖,是在卢安时,戴尔蒙市长用过的手杖,在政变事件结束后,由身为「星杯骑士」的凯文回收。

  「福音」被打飞,导力停止现象消失。在气急败坏的凯诺娜的指挥下,「奥尔杰由」像一头发狂的公牛,在港口区里横冲直撞,烟尘四起。大口径主炮的轰鸣声像滚滚雷声的响个不停。把游击士和前来支援的王国军与亲卫队撞的七零八落,跟港口区散落一地的碎石一样被撞散。经过了一番努力和苦战,「奥尔杰由」冒着滚滚黑烟,才停了下来。

  损失了一部最先进的发动机样机,但除此之外,游击士和王国军别无选择。

  看到下的几乎屁滚尿流的杜南公爵从报废的奥尔杰由里跑出来,游击士们这才明白,为什么情报部的人敢在王都里动这种危险的工程。

  看着孤身一人的杜南公爵,以及王国军的士兵与亲卫队队员从残废的战车里押出剩下的特务兵,杰克无奈的摇了摇头。

  看着杜南获救后一脸如释重负的欢欣鼓舞,以及艾丝蒂尔突然想起来更重要的事情,扑到杜南公爵面前大声质问着玲的下落的时候,杰克又无奈的叹了口气。

  在杰克身旁的科洛丝,露出近乎恳求的眼神看着杰克的侧脸。意思是“有没有什么办法?”

  怎么可能有啊,那种东西。

  玲是结社的成员,这一点是无法改变的事实。不管艾丝蒂尔愿不愿意相信。

  并且在杰克与凯文神父,共同吃力的想爬上奥尔杰由的时候,她就在不远处,饶有兴趣的注视着战场上发生的一切。

  尤其是艾丝蒂尔。

  ※

  王都的事件结束了一个星期,游击士们也在王都逗留了一段时间。

  凯诺娜把港口区弄的乱七八糟,碎石遍地,就像台风和地震同时发生了一样。第二天一大早,格兰赛尔港区的惨状就上了利贝尔各家报纸的头条,协会被袭击与情报部残党尽数落网的消息也占据了前五的版面。

  身为协会负责人的艾南,不仅要应付像麻雀一样的记者,还要应付列曼总部那边的盘问。忙的焦头烂额。

  王国军和游击士的日子也不好过。不仅要善后,还要安抚民众,大多人看到港口惨状的那一瞬间,都吃惊的说不出话,还有吓得举家搬迁的人,以为是敌人的夜袭。

  这些工作怎么看都吃力的不行。于是杰克就以对付情报部和噬身之蛇的工作他参与了理由,把工作全都推给了那些港口打的火热时,正在协会里受菲利普老先生的照顾的人。

  这个时候,外面太阳当空照,暖风和煦,如此令人心旷神怡的天气在冬天并不常见,最适合工作。然而——————

  杰克在格兰赛尔支部里写毛趣÷阁字陶冶情操。

  今天是第六天了,情报部落网后的第六天。杰克也近乎无所事事的状态六天,一直这样。

  他说过,等这次事件结束后,就写写毛趣÷阁字。没事做的时候,什么都想做。杰克也没想到王都百货大楼里,竟然也卖文房四宝,于是就买了一大堆趣÷阁墨纸砚在协会里写了好几天。

  “我们回来了!”

  今天上午的工作结束了,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到协会的伙伴们,看见杰克又在写毛趣÷阁字。

  “还在写啊?”雪拉扎德放下皮鞭,伸了个懒腰,走到杰克旁边,“已经写了很多天了,不累吗?”

  “爱好啦,怎么会累呢。”杰克笑笑,手里的毛趣÷阁也没有停,“我曾经把书法当业余时的娱乐活动,现在写写,居然还挺怀念的。”

  一直忙着没时间,到了今天工作就变少了。一直有看见杰克在写毛趣÷阁字,今天恰好有空,于是伙伴们就凑到杰克的旁边,看他写毛趣÷阁字,看他这几天的作品。

  毛趣÷阁字是东方文化。身为东方人的金,看到杰克写毛趣÷阁字后也来了兴趣,拿起杰克的作品欣赏。

  “哇,真的不错啊。”

  拿起杰克昨天的一副作品,白纸上勾勒出的锋利有力却不失行云流水的黑字,让金赞不绝口。

  “棱角锋利如剑,趣÷阁画流畅如水,力道颇有入木三分之味,张狂凌厉却不失优雅的草书大气浑成,并且一丝多余的墨迹都没有…………看来杰克老弟在书法上的道行很深啊。”

  身为东方人的金都如此评价,其余的伙伴们也纷纷赞同。

  “确实…………虽然张狂之气过于茂盛,但优雅之风也不逊于张狂啊。”奥利维尔看着杰克刚刚写好的一副作品,仔细品位道,“就算金老兄不说,我也能感受的到书法的奥雅之意呢。”

  “惭愧惭愧,虽然身为东方人,但是在下对书法的研究也不是很高呢,哈哈。”

  被奥利维尔这么一说,金有点不好意思,欲盖弥彰的哈哈大笑起来。

  “在共和国,书法家的作品可是大受欢迎的,经常会被权贵们挂在家里做装饰。”

  “据说还有进入拍卖行的?”雪拉扎德。

  “是啊,有些书法作品,据说能进入拍卖行,拍出好几个亿,几十个亿的米拉呢。”

  “哦呀……那还真是……”奥利维尔惊讶的说道,“呵呵,但是真正的书法作品,想必一定是无价之宝,可远观,而不可亵玩吧。”

  “喂喂,过奖啦。”发现奥利维尔意味深长的看着自己的作品,杰克无奈的耸耸肩,“都说是爱好啦,爱好,再怎么样也不可能拿去拍卖行里糊弄那些土里土气的富豪吧。”

  “咦~这四个字是…………”提妲歪着头,好奇的看着杰克的一副作品。

  提妲看不懂杰克在写什么,想问杰克但是杰克又在跟其他的人侃大山。没有办法,她便拿着书法作品,一路小跑的来到了另一个从回来后,就远离人群的人面前。

  “姐姐,姐姐。”

  提妲摇晃着坐在沙发上,失神的望着窗外的艾丝蒂尔。

  艾丝蒂尔的感官仿佛迟钝了。直到提妲摇晃了将近一分钟,她才发觉提妲正站在她的身边,一脸担忧。

  “啊,是提妲啊……什么事呢?”艾丝蒂尔硬生生的挤出一个笑脸,伤心失落的笑脸。

  “那个……刚刚就看见姐姐一直在看着窗外……是在想什么吗?”

  “嗯……是啊,有点……事情。”

  “是小玲的事吗?”

  看着提妲天真可爱的脸蛋,让艾丝蒂尔感到了一阵前所未有的怅然若失。

  “讨,讨厌啦。”艾丝蒂尔嘿嘿的笑道,一改之前的失落的样子,看着提妲的眼睛。

  “有什么事吗?”

  “嗯,杰克哥哥写的这个几个字,我看的不是太懂……姐姐你懂吗?”

  “嗯…………”艾丝蒂尔接过提妲手中的白纸黑字,仔细的端详着。

  “应该是……明,镜,止,水……吧?”艾丝蒂尔一字一句的念道。

  那副怅然若失,伤心失落的表情,没能逃过杰克能够洞察一切的眼神,杰克在意艾丝蒂尔的眼神也没逃过伙伴们的眼睛。

  “她那副样子……已经持续多久了?”

  “几天了吧……就那天晚上,到现在。”雪拉扎德无奈的摇了摇头。

  看着艾丝蒂尔摆出一副笑脸,同提妲打闹,玩耍的样子,尽管是笑着,但是伙伴们多少都能看得出来,那是一副及其不自然的表情和姿态。

  “虽然一副没事的样子,但实际上内心却很失落,纠结啊。”金看着艾丝蒂尔,同样也无奈的叹了口气。

  大家都感觉到前所未有的无可奈何。已经跟棘手的噬身之蛇交手过几回了,但艾丝蒂尔现在装出不让大家担心的样子,却让几位老练的游击士感到了前所未有的无可奈何。

  因为艾丝蒂尔什么都不愿意说,就连关系最亲近的雪拉扎德,也没办法从艾丝蒂尔的口中知道任何想法。那副坚强的样子,虽然这是艾丝蒂尔的优点,却也是让别人最担心她的地方。

  望着艾丝蒂尔的身影,沉默了一会,奥利维尔才缓缓开口。

  “真是令人难以想象……那么小的孩子,竟然会是噬身之蛇中的一员……”

  大家都知道了,玲是「执行者」的事。真相让所有人都难以接受,最先是科洛丝,再后来大家都是,对玲是结社精英的事。

  这是很正常的事。那么可爱,像个调皮的邻家女孩的玲,竟然会是那种组织的一员,不论是谁,都无法接受。

  ※

  最初看到玲站在高高的房顶上时,艾丝蒂尔还有些惊讶。

  “玲……你怎么会到那么危险的地方呢?真是的,像只猫一样……你等等,我马上就……”

  一边像个温柔体贴的大姐姐一样,语气略微带着蕴怒的责备玲,一边打算去救高处顽皮的小女孩————

  就像傻瓜一样。玲的心里,当时一定是这么想的吧。

  “嘻嘻,没有这个必要。”玲调皮的笑了,很甜,很可爱。

  很可怕。

  “因为这里是最上等的席位呀,身为茶会的主办人,当然有权力站在这里呀。”

  “咦…………”

  少女茫然的望着高处的少女,一种不好的预感冲击着她的神经。

  与娇小的身形不符的巨大金色镰刀显现于月空之下,锐利的锋芒边缘还有一丝干涸的血迹。

  “执行者,「歼灭天使」玲————大家都是这样称呼我的。”

  女孩的语气,似乎是在说着什么不值一提,或者只配顺带说说的事。语气波澜不惊,就像平常一样。

  “呼,有点没品位的名字,玲并不是很喜欢呢。”

  女孩嘟着嘴,不满的抱怨道。此刻的她,又回到了那个邻家气质的女孩的模样,像个大人一样,不满的拨了拨头发,却意外的带着一种极富魅力的成熟。

  若不是她说自己是结社的一员,根本没有人会想到她真的会是。

  就像一个冷漠的旁观者一样,杰克无能为力,也无可奈何,只能在背后看着这一切看起来不会发生,也不像是真实的事,就这样很现实的发生在了艾丝蒂尔的面前。

  小女孩,结社————

  玲,执行者————

  复数的回音,嘈杂,刺耳,如同重度幻听一样的回荡在艾丝蒂尔的脑海中。

  十三封信,教会的哥哥一封,情报部的姐姐一封,艾丝蒂尔一封,杰克一封。

  海量的信息,蜕变成证明玲就是执行者的证据,冲击着艾丝蒂尔最后一根脆弱的神经。

  “哈哈哈,好像一直在写信呢,不知道莱维会不会夸奖我呢。”

  “噬身之蛇不存在年龄的界限,只分「有用」和「没用」。玲很有用,就像从前的「漆黑之牙」一样————”

  “骗人!”艾丝蒂尔难以置信的大喊打断了玲的话。

  “那么玲的爸爸妈妈呢?他们到底怎么样了啊?!”

  玲又笑了。

  笑的很美,很可爱,同时也充满了吝啬的怜悯。

  然后,举起镰刀,将两个仿照某对成年男女制造的玩偶,拦腰斩断。

  “哈哈哈,虽然玲不在身边,就不能操纵的像人一样了呢。《人偶骑士》里的佩德罗很厉害,但玲也有不输给他的自信哦。”

  眼前的事情,根本都不会有发生的可能,至少,艾丝蒂尔从来没有想过,会发生这样的事情。

  “好了,该叫真正的爸爸妈妈来了。”

  被可怕的真相,冲击到已经说不出话来了的艾丝蒂尔,已经麻木了。麻木的看着玲接下来做的每一件事,说的每一句话。

  那个通体颜色,与玲发色相同的机器人,从天而降,在落地的地动山摇那一刻,在所有人吃惊的眼神里,巨大的机械手臂一挥,拆下了「奥尔杰由」的福音。

  科洛丝也茫然了。

  这么小的孩子,都是「噬身之蛇」中的一员,那么这种巨大、外形威武的机器人,又有什么奇怪呢。

  她和杰克一样,眼神里不带任何感情的注视着这一切的发生,就像仿佛知道所有的事情一样。

  “这才是玲的爸爸妈妈,帕蒂尔·玛蒂尔,像爸爸一样强大,像妈妈一样温柔。除此之外,玲再也不需要别的爸爸妈妈了。”

  也就像说好了的一样,玲的安眠药失效了。伙伴们也难以置信的注视着巨大的机器人,以及站在帕蒂尔·玛蒂尔手上的玲。

  玲调皮的看着已经麻木了的艾丝蒂尔,以及不知所措的提妲。

  “哈哈哈,其实原本是想杀了艾丝蒂尔你的,因为教授说约修亚不回来的原因,就是因为你。但这次很开心,所以就算了吧。”

  “提妲也再见啦,下一次,还要一起吃冰激凌哟,和你在一起真的是很开心的事呢。”

  气流涌动。帕蒂尔·玛蒂尔肩膀两侧喷出灼热的蓝色气流,带着玲缓缓离地。

  “那么各位,今晚能出席茶会,实在感激不尽。”

  玲提起裙摆,优雅的鞠了一躬。

  “祝各位有个好梦,后会有期。”

  巨大的机器人,在发动机的推力下缓缓转身,向漆黑如墨的夜空飞去。

  看见那一抹蓝色的气流化成一个小小的光点,即将消失的时候,艾丝蒂尔才从麻木的状态中挣脱,意识到了什么重要的事情,跑向岸边。

  “玲!!!!!!”

  回想起那夜发生的事,艾丝蒂尔接下来的样子,不亚于当时约修亚消失了的时候,她伤心失落的时候。

  在卢安跟玲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就一见钟情了?

  还是在离宫玩躲猫猫的时候,一个转角的邂逅就产生了情愫?

  咔哒。

  毛趣÷阁折断了,一幅书法作品也随之报废。

  胡思乱想中,让杰克不由得加大了力度。造成的结果就是不仅毛趣÷阁折断,一副快写好的作品也随之报废,伙伴们,尤其是金,不由得为此感到惋惜。

  自己写的不是卖的,趣÷阁反正也不是什么金枝玉叶,这种廉价的毛趣÷阁想买多少都无所谓,反正是烂大街的便宜货,无所谓。

  但艾丝蒂尔…………不不不,这种剧情真是狗血,又不是小说。

  就像同时陷入了抑郁症一样,另一位少女此刻也在为了将来而纠结。

  也许是红骑士和苍骑士之间的羁绊吧,杰克突然有这种感觉。

  艾丝蒂尔无所谓,但现在却是个跟科洛丝加深羁绊的好机会。这种机会要是白白放走了,杰克觉得自己不仅要被同行笑话,而且这一行,他也干脆别干下去了。

  毕竟唯利是图。

  ※

  第七天夜晚。

  杰克觉得自己穿的还比较得体,至少没有伤风败俗之嫌。现在是特殊时期,自己也没有多余的衣服可以换,只好将就着这一身去格兰赛尔城看望科洛丝。

  嗯,黑色圆领T恤,绑着棕色皮带的棕色迷彩工装裤,军靴,发型正常,相比几个月前的豪猪头,现在的发型看起来正常多了,不那么花俏,至少不像个杀马特小混混那样不登大雅之堂。

  现在的杰克要去见已经七天没有出现的科洛丝,虽然只是代表大家去探望,但杰克不知道自己怎么就打扮的像要去约会一样。

  特地洗了个澡,把已经脏的不像样的军靴,用上好的鞋油擦了几遍,还准备了小礼物,一看就是要去约会的样子。

  当杰克意识到自己打扮的像是去约会的样子时,他已经站在格兰赛尔城前的广场上了。想回去是不可能的,希尔丹夫人看见他这副有意轻薄公主的样子,恐怕会毫无商量余地的轰他出来。

  担心的敲开格兰赛尔城的城门,礼貌的问候女王陛下,提出想见科洛丝一面的要求后,希尔丹夫人想也没想,当即就答应了下来,让杰克有些意外。

  在书房外等候了一会,希尔丹夫人带领杰克穿过王城迷宫一样的书柜群,来到了书房中央。

  木质的茶几,上面除了冒着热气的红茶与五颜六色的茶点外,还随意的堆着几本书。书柜环绕着中央的沙发,茶几而立,宛如一座书海中的竞技场。

  科洛丝就坐在那里,姿态优雅的翻着书,神情柔和,就像什么事情也没发生过一样。

  想起七天前,从凯诺娜的审讯室里出来的科洛丝,背对着杰克头也不回向前走去的模样,科洛丝的背影,似乎稍稍有了些变化。

  “你先回去吧,杰克,有些事情……我要好好的想一想。”

  就这样,一别就是七天。这七天里,科洛丝在想什么,又做了些什么,没有看到科洛丝走出审讯室时的表情很是遗憾。

  但也许就在今天,杰克能从科洛丝的口中得到答案。

  举起了一只手,觉得可能不太合适。但是杰克实在想不到该怎么为今天的话而起头。万般无奈之下,他还是选择了这种方式。

  最简单,也是他觉得最符合自己真正的性格的方式。

  “哟,殿下。”

  举在半空中犹豫了一段时间的手,终于握成了拳头,变成了最简单的问候。

  圆形的书架迷宫中央,科洛丝抬起视线,看着杰克的目光,仿佛已经料到他今天会来一般。

  “嗯……有一段时间没见了呢,大家都好吗?”

  科洛丝一如既往的样子,让杰克不知道该怎么把话接下去,尴尬的词穷再度上演了。

  “啊……大家都很好,善后工作也结束的差不多了,所以……”

  “是吗……哎呀,怎么还买礼物了呢,多客气呀。”

  科洛丝注意到了杰克左手提着包装精美的礼物,像是想到了什么一样得莞尔。

  难道科洛丝知道自己是来干什么的吗?杰克突然觉得气氛又尴尬了。

  “呵呵……快坐下吧,我给你准备红茶。”

  科洛丝去为杰克准备茶具的同时,杰克很不自然的坐在了科洛丝坐的地方的对面,自己制造出来的不自然气氛,令他不知不觉的在乱抖着二郎腿。

  气氛让杰克更加不自然。今天的科洛丝竟然变得主动了起来,以前都是杰克词穷了也拼命想和科洛丝说上几句,今天反而是科洛丝主动与他搭话,不论是大家的情况,还是分开的这几天所发生的事情。

  杰克变得也不那么不自然了,开始像以前一样的话匣子打开,跟科洛丝聊了起来。

  显得啰哩啰嗦,时间漫长的对话里,虽然一切都是那么的自然,但也不是天衣无缝的存在。慢慢的,杰克发现了,科洛丝那平静如无风的湖的眼睛,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一丝失落。

  “为什么……你不愿意问我那天到底知道了什么呢?”

  “唔…………”

  杰克语塞。

  原来那一丝失落,是源于杰克一直在故意避开最初与科洛丝产生交织的那个话题。一直在等待杰克问出问题的科洛丝,对杰克的表现略微有些失望。杰克也对没能明白科洛丝真正的想法而感到羞愧。

  真是差劲啊,杰克,你真的是最差劲的间谍了。

  无言的抿了一口红茶,杰克在心里如此自嘲道。

  “是有关于殿下自己的事吗……从那个女人和理查德上校那里明白的事?”为了不再让气氛尴尬,杰克只好不自然的纠正了自己的话题。

  “嗯,但不完全正确。这几天我想了很多……不仅是情报部,还有陪伴着我的各位的事……”

  也许就是现在。

  那一天在王城广场前,科洛丝对杰克、杜南公爵所说过的话,无比清晰的出现在杰克的脑海中。

  但更多的,让科洛丝记忆犹新的是杰克那天晚上说过的话。

  对于自身而言,科洛丝究竟是在执著着什么?

  那条已经认定自己一定会走上的道路……究竟是什么理由,一直支撑着自己寻找着真相呢?

  不存在着是否愿意,只存在着,将那条一辈子背负着责任与义务的道路坚持下去的理由,还有动力。

  跟杰克在无意间产生了交织,一直到现在,科洛丝这才发现自己的心愿,已经一览无余的展现在杰克的面前。

  ※

  审讯凯诺娜的时候,那个母狐狸一样的女人,态度意外的强硬,不论怎么要求,甚至是恳求,她都没有开口的打算。

  说的更准确一点,就像一个耍性子的顽固小孩子,而且是意外的顽固。

  身为昔日同窗的尤莉娅,不忍心看着因为凯诺娜一个人的顽固,而导致其他情报部的成员加身罪孽。然而结果,却是招来了凯诺娜自暴自弃的冷嘲热讽。

  事已至此,不管凯诺娜怎么样抵触,情报部,理查德上校所留下的夙愿,就此烟消云散,杰克也为利贝尔的情报机构瓦解而感到放心。没有理查德,凯诺娜,他在利贝尔的处境会比之前好上很多。

  这场跟理查德的鬼牌游戏,杰克赢了。靠着运气,赢得很彻底。于是,他在心底自嘲着自己这个最差劲的间谍傻人有傻福。

  赢了,却赢的不怎么开心。原本期待的结果,像一杯过度加水的盐水,最后变得索然无味。

  身边的科洛丝,却像是在品味着这杯盐水最后的味道一样,细细的品味着已经冲淡的盐水里,最后一点点的咸味。

  仍在服役之身的理查德出现的很有戏剧性。是在凯诺娜正抵触着这些她看起来全都是毁掉理查德上校,值得去憎恨的对象时,一身囚服,面容憔悴的理查德上校,就这样出现在了她的面前。

  获得了批准,有些事情想和这个忠心的部下谈谈的理查德,已经没有往日统领情报部时的风度与魄力,剩下的,只是看了会令人心酸的憔悴,那张略微有些消瘦的脸。

  面对翘首以盼阔别已久的第一道命令,渴望再度为这位贯彻着他们共同理想的人赴汤蹈火的女人,理查德只留下了一句宛如诀别一般的话。

  “从今天起,王国军情报部就此解散。以后的任务……就由军司令部接手。”

  “什么……”

  凯诺娜神情愕然。理查德的背影更是落寞,沉重。

  “很抱歉,凯诺娜……因为我的见识浅薄,让你们卷了进来,所以,情报部解散了……你没有必要为了我而压上性命,当然……也不可以说去死……这种令人感到悲哀的事情。”

  “阁下……”

  脚镣和手铐,变得如万斤一样的沉重起来。

  “因为……从我被逮捕的那一刻……情报部就气数已尽,责任与义务什么的……就已经不存在了。所以……”

  理查德上校诀别似的语言,凯诺娜上校撕心裂肺的失声痛哭。

  “现在想想……虽然情报部落得这样的下场,的确让人很心寒,也很惋惜,但是……”

  杰克直视着科洛丝的双眼。

  “当时凯诺娜上尉失声痛哭的原因,一定是为了那无法实现的理想而痛哭吧。”

  “没错。”杰克颔首,“在某种意义上,理查德是情报部的核心人物……也是利贝尔人愿望的载体。因为他崇高的爱国精神获得了认可,所以才以他为中心,情报部的人才有如此强大的战斗力吧。即使没有上校在,那种使祖国强大独立的愿望,也依旧驱使着他们前进。”

  杰克笑了,喝了一口红茶。

  “是该说值得敬佩,还是可怕呢。毕竟之前上校,还有那些特务兵都让我们吃了不少苦头啊。”

  科洛丝也抿了一口红茶,左手拿着碟,右手茶杯的耳朵。

  灯光略微有些刺眼了。

  嘴唇靠近茶杯的时候,科洛丝看到了杯中的茶正映着天花板的灯光,随着茶杯里的茶晃动而微微颤动着。

  然后,她想想起了很多天以前,在王城广场前邂逅了被押去软禁的杜南公爵的事情。

  接着,科洛丝缓缓开口。

  “杰克……我记得,你当时说过……利贝尔的王室很天真,这种话吧?就是上一次。”

  杰克停下了喝到一半的茶,没有放下茶杯,就这样抬起实现看了科洛丝一眼,然后接着喝茶。

  “是,怎么了?”杰克不以为意。

  事到如今也没有什么好装的,是就是了。利贝尔的言论自由毕竟是女王陛下赋予的,他这种人说出来的话,即便再正确,也会被那些自称精通政治的人认为是荒谬的童言罢了。

  但科洛丝并不这么认为,他觉得杰克说的一定有他的道理。

  而那个道理,也许是能成为自己的参考也说不定。

  放下了茶杯,科洛丝的神色平静。

  “为什么会这么说呢?”

  杰克的眼神稍稍有些惊讶。原以为科洛丝多少会有些生气,但是他想错了。

  “那好吧,公主。我确实是说过这种听起来很荒谬的话没错,但是事到如今我也不隐瞒了。因为卖太大的关子,可是有失绅士风度的啊。”

  杰克缓缓地放下茶杯,叮当的一声,茶杯里的透明的红色,映出了洁白的一寸。

  “在利贝尔当今的状况下,将理查德上校这种整个大陆都罕见的情报人才投入监狱是否合理?”

  “这……”

  杰克抱着手臂,眼神锐利,声音低沉却有力的问道,目光灼灼的直视着对面的科洛丝。科洛丝被杰克如此唐突的问题,震惊的说不出一句话。

  “嗯,好像太敏感了……那换一个问题。”

  杰克喝了一口已经无法再续杯的茶。

  “科洛丝……不,科洛蒂娅殿下。”

  杰克突然换了敬语。眼神锐利依旧。

  “如果你是你的祖母,在面对利贝尔内外忧患的局面下,你会采取什么样的政策,会不会和理查德上校走上一样的道路?”

  科洛丝愕然。

  她从来没想到杰克会问出这样的问题。

  如果说杰克问出的问题,只是一般的关于对利贝尔的政见,科洛丝会一一的、耐心的回答他。但是如此尖锐唐突的问题,科洛丝在杰克的问题脱口而出的那一刻,喉咙与思考的回路像被阻断了一样,根本无法运作。

  “………………”科洛丝抿着嘴,面色艰难的低头沉思着。

  良久,她抬头。

  “为什么会这么说呢。”

  她不知道杰克提出这样的问题意义何在,于是便坦然的示弱,顺便请教杰克。

  “理由很简单。”杰克语气平淡,“或许也是我小瞧了女王陛下的外交与政治手腕也说不定,但科洛蒂娅你应该明白吧,现在的利贝尔面对的是怎么样的敌人。”

  前朱莱市国。

  杰克口中的敌人,让科洛丝第一个想到的,是那位在埃雷波尼亚帝国内外威名远扬的「铁血宰相」吉利亚斯·奥斯本。

  “我很清楚。”科洛丝语气凛然,“来历不明的「噬身之蛇」,对利贝尔一直虎视眈眈的埃雷波尼亚帝国,以及对利贝尔关系暧昧的卡尔瓦德共和国……除开噬身之蛇,这两个国家,都可能是利贝尔潜在的敌人。”

  科洛丝怎么能不清楚。政治的黑暗,对始终要担起带领一个国家的她而言,已经看了太多。

  既然她知道,那么她应该知道利贝尔应该走什么样的道路才对。

  但是,比起那条利贝尔应该走上的道路,她觉得那并不是唯一的正确选择。

  即便过程艰难,应该会有其他对利贝尔,对大陆上所有的人类而言,都是无比光明的道路。

  杰克也知道。对于有习惯看报纸的他而言,早就摸清了利贝尔现在在走什么样的道路。

  所以,他对利贝尔,王室如今的立场,态度也更加的鲜明。

  “既然你知道,为什么最初不支持理查德上校呢?”杰克语气平缓,表情毫无感情,就像一个一直观察着一切的旁观者。

  “这是因为…………”

  语气犹如争辩,却犹如梗在喉。

  站在旁观者的角度,杰克不想指责利贝尔王室做出的选择,也对这个国家将来会如何也没有兴趣。

  他只是顺从科洛丝和自己的意愿,回答科洛丝所想知道的问题的答案。

  “既然女王陛下赋予了利贝尔的言论自由,那我就毫不客气的说明了,我支持理查德上校的做法。”

  杰克毫无商量余地的打断了还在思考的科洛丝。

  “什么……”科洛丝愕然。

  “说的更直白一点,和平很重要,但保护和平的「力量」也是不可缺少的。就拿洛伦斯少尉的话而言,这股「力量」是驱动「国家」这台精密导力器的导力也不为过。”

  “………………”

  “追根究底,光有意志是不行的,还要有与意志相符合的力量。”

  无视科洛丝的茫然与错愕,杰克视若无睹的继续说了下去。

  “政治这种东西是无法令人捉摸的,谈判桌上会出现什么样的情况都不奇怪。唯利是图,这个词语用来形容政治是最合适不过的。想想当今塞姆利亚大陆各国之间的政治交往吧,殿下。我想利贝尔或许是独树一帜之类的存在。”

  “但是…………”

  科洛丝与杰克同时陷入了词穷。

  两个人面对面,那种令人难以接受的如梗在喉感,同时折磨着两个人的神经。

  想反驳,但又在铁一般的事实面前所屈服。

  那条仿佛不存在的道路,映在在科洛丝的眼里,显得很遥远,又很模糊,但却无比美丽光明。

  想辩论,但对政治的麻木让杰克在说出了自己的答案后,陷入了周期性的词穷。

  他看到了,仿佛看到了另一个时空的百日战争与哈梅尔惨剧。

  杰克说的是现实,科洛丝并不否认。那不是假的,那就是利贝尔真真实实的现状。面对如此长久险恶的状况,科洛丝有时,也会艾莉西娅女王所采取的近乎舍我利他的外交手段感到恐惧。

  但仔细镇定的想了想后,科洛丝觉得,理查德上校所提倡的那种道路,并不一定会将利贝尔带向美好的未来。那时,或许也会产生“铁血宰相”式的人物也说不定。

  所以,她很坚定的认为,一定有更适合利贝尔的道路存在。

  即使是面对杰克,她的想法也没有动摇。

  换言之,科洛丝将会以什么样的面貌支撑起这个一直行走在钢丝线上的国家,杰克对那个问题的回答,也是在善意的提醒科洛丝罢了。

  但是,科洛丝自己也知道了答案,如何回答,却一直在组织着语言。

  漫长的等待,红茶已经索然无味,已经没有续杯的必要了。

  “抱歉,说了一堆自以为是的话,殿下。如果有冒犯,还望海涵。”

  杰克起身,为了表示礼貌而喝掉了最后一口茶,恢复成了那个科洛丝眼中彬彬有礼的青年。

  “告辞。明天就要出发了,请记得出发时间,明天清晨我会来接你。”

  走出三步之外,杰克礼貌的对科洛丝鞠了一躬,转身离去。

  他没有看到科洛丝那双目光灼灼的眼睛。

  仿佛在转身的那一刻,喉咙恢复了正常,思考也变得清晰了起来。

  “真是的,把重担压在一个弱不禁风的小姑娘身上,还真是罪过啊————”

  “你说的没错,但我还是不认为理查德上校所提倡的道路是利贝尔应该走的道路。”

  科洛丝凛然的语气在杰克的背后响起,掷地有声,令杰克愕然。

  “………………”

  背对着科洛丝,杰克停下了离去的脚步。

  “确实,正如那个少尉所说的那样,国家就是一台繁琐复杂的导力器,每个人都是其中的一和细小的结构,若没有导力器这个框架,这些零部件就会成为无力且无用的存在。”

  科洛丝的目光,杰克虽然没有直视着,但依旧能感受的到背后那如同锋芒一样的感觉。

  “但是……在这其中,身为一个细小结构的普通人,为什么不能去寻找自己在这个框架,在这个动荡的时代下,自己应该做些什么呢?”

  杰克漠然的背对着科洛丝,微微抬起视线,没有任何感情的眼神目视着前方的书架。

  “出来同艾丝蒂尔旅行的这段时间,看到了她为了约修亚不顾一切,努力向前的背影,真的让我深受感动……在动荡的时代中,人们不得不与自己的所爱分离……这让人很难受,但却又是每个人不得不接受的现实。就是因为这样,所以……”

  科洛丝停住了,缓缓的呼出了一口气,像是在准备着一场能够流芳千古的演讲一般。

  “我想好了。”

  平复了心情后,科洛丝有了足够的力气,直视着与自己现在对立面的杰克的背影。

  “为了守护那些彼此珍爱,我珍爱着的人们,只有继承王位才能够做到这一切。也许这样讲很天真……但我一定会尽到我的责任,即便这条未知的路迎来的结局并不那么美好,我也不会后悔。”

  科洛丝大口大口的喘着气,就像进行了一段距离很长的跑步一样。

  看不见杰克的表情,科洛丝只是努力的维持着站姿,缓缓的喘着气,换气。

  杰克的背影,始终如此的漠然,就像一个旁观者。

  “是吗。”

  语气也如此,与背影相同的漠然。

  他慢慢的转了过来,科洛丝突然觉得自己的脸,竟然产生了名为意外的感觉。

  “不可否认……真是漂亮的回答。”

  杰克笑了,笑的很自然。

  身影不再那么漠然,甚至有些阳光。

  今晚的对话,突然变得有了意义,之前那些说完了就忘,觉得是自己自以为是的认知的话,都变得清晰了起来。

  “是吗……谢谢。”

  科洛丝也笑了,很自然的看着杰克,气氛也变得有些不一样了起来。

  在名为导力器的构架中,每一个如同细微零件的普通人,在动荡的时代中应该明白自己能够做什么。

  在直视科洛丝眼睛的那一刻,杰克突然有这样的感觉。

  要是那个家伙听到如此精妙的反驳,他会怎么想呢?

  当初在女王宫的时候,那个家伙,莱恩哈特可是信心满满,用一副自以为是的口吻说出将国家比做导力器的国家论,在听到科洛丝的回答后,恐怕会吃惊到不行吧。

  “哈哈,不用。既然殿下找到了答案,那就恭喜了。”杰克笑道,“你的回答真是漂亮,不知道洛伦斯那个家伙听到了会怎么想呢。”

  “我还不够成熟……我的回答应该无法让他满意。”科洛丝笑道,“不过,他的国家论真的是很精辟,令人印象深刻呢。”

  杰克故意避开洛伦斯少尉的真实身份没有说,但他觉得他当时在王城阳台的话确实很精辟,这不假。

  所以,结果到底会如何呢。

  “也许吧,我可是站在你这一边的。”杰克狡黠一笑,“真想看看那个家伙被你这番回答反驳到无话可说的样子呢。”

  ※

  夜色已深。

  杰克也离开了,这次也依旧没有留下太多的东西。

  浓浓的夜色中,只有微风静静的吹着。今晚也没有月亮,更没有星星。只有人造的光芒,在安静下来的大都市里静静的衬托着夜晚的寂静。

  也许是出于这段时间产生的一点感情,让科洛丝站在空中花园的阳台上,看着杰克的背影在夜色里渐渐的隐去。

  不知道什么时候,风冷了起来。

  远去的背影。

  科洛丝想起来,杰克当时带来的小礼物还没有拆开。

  但正想回去的是,科洛丝忽然发现,手边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了那份礼物。

  长方形的盒子,粉色,充满少女气息的包装,漂亮的蝴蝶结点缀的恰到好处。

  “什么时候…………”

  意外之余,科洛丝还是拿起了那个像一位不速之客出现在眼前的礼物。

  里面是一幅卷袖,带着好奇心拉开,借着同样也怀着好奇心的月光,白纸上宛如镌刻一般的行草书法映入眼帘。

  「樱唇带露。」

  「在动荡的乱世中,彼方的佳人并不是无力的存在。

  驱散乱世阴霾的荷风,

  将被圣人编成咏叹调。

  在苍蓝邈远的天际,

  被世代英雄所传唱。」

  行趣÷阁随意的草书,起趣÷阁突然,落趣÷阁随意。未散去的墨香在晚风中,犹如随风飘来的荷香,沁人心脾。

  但是——

  皎洁的月光隐去,科洛丝在昏暗中看见了角落那丝多余的墨迹。

  夜色的尽头,杰克的身影已经消失不见。

  看不见杰克的身影,科洛丝有些小小的失落。

  这并不是最后一次见面,他们之间也没有产生什么难以愈合到隔阂。

  只是,总觉得,好像有什么交织在一起的东西被解开,变成了再也不会交织的平行线了一样。

  科洛丝有这样的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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