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章 完美的作品
了解了游戏任务,林槐整颗心便安定下来了。自从回到囚室后,他就过上了混吃等死的生活，并厚颜无耻地将此美其名曰“韬光养晦”。
他是佛系下来了,但院方并没有。自林槐入院以来，院长就对他怀有极高的关注度，当他做出反抗动作后，院方针对他的警惕性几乎到达了顶点。在他从医务室里出来,回到囚室后的那一刻，罗摩疗养院的高层便召开了会议。
“这个8001非常危险。”保卫处主任说，“我的建议是将他转到地下二层，进行更严密的看护。”
说着,他打开电子版新闻头条,其上赫然是林槐咬人的画面。列在屏幕另一边的,则是他摔打东西的发疯画面。
“8001在入院之前就表现出极强的攻击性,这一次更是做出试图越狱的举动……尽管他的心理状态判断色为白色，好,我实在是不知道这样一个暴力分子是如何被系统判断为心理健康，在我看来他简直应该被判定为红色……至少是橙色。”保卫处主任擦了擦头上的汗,“所以我认为……”
他还没说完,旁边的信息处主任便嗤笑了一声。
“所以你是在质疑我们的测试结果了？”他说。
“我并不是这个意思。”保卫处主任说，“我只是认为我们需要做一些适当的调整，他……”
“地下层已经人满为患了。”后勤处主任否定了他的提议,“在我看来这次事件纯粹是因为你们管辖部管理不善,要知道我们已经近两年没有出现这样的暴力事故了。”
他说的是实话。罗摩疗养院作为第十三温室最大的治疗基地,向来以规模大、管理严格闻名。在几人据理力争后，治疗部主任最终将决定权交给了院长：“院长，您怎么看？”
院长看着视频中抓挠项圈的人，沉吟片刻道：“你们说得都很有道理，但如今负二层以下，确实是空间不够。”
管辖部主任露出失望的神色，副院长和治疗部主任则对视了一眼。
“这样，”他转了转手中的笔，“如今地下一层确实是要增派人手了，既然如此，就抽调两个新的守卫到那里。”
保卫处主任领命离开，匆匆安排去了。乔琪却在其他人都走后，看向院长：“我认为这件事依旧有待商榷，你看。”
说着，他指向林槐的心理报告：“8001在进入疗养院前显示出极强的攻击性，在被关押三天后陷入崩溃，摔打物品，并作出自残行动，按理说他的心理状态应该相当不安，然而在摄像头最后测试出的资料中，他的心理状态显示极为冷静的白色——这是很少见的，即使是心智正常的普通人，最多也只达到蓝色级别，而非蓝色之上的白色。我认为确实应该将这件事上报，对他进行新的判定……”
“乔琪。”院长站起来，将手掌放到他过于冷静的侄子的肩膀上，“你不懂，这不是一个潜在犯的问题。”
戴着眼镜的年轻人皱起眉：“我不懂您的意思。”
院长无奈地笑了：“他确实是个不稳定的因素。但分析他并不是我们的重点，我们如今的重点是路西尔医生的新治疗方案——那才是真正会带来价值的东西。”
“路西尔医生？”
院长向他招手示意，拿给他一份文件：“有消息证实，路西尔医生考虑在罗摩疗养中心里选取一名潜在犯进行治疗，在得到治疗结果后，他会将这个案例向全温室进行推广。这才是真正有价值有意义的事。”
“想想，如果这套方案能够在全温室得到推行，罗摩疗养院，作为第一个推进证实这个方案的人，又能从里面得到多少利益！我知道，路西尔是你的学长……”
“他确实是我的学长，但从校园期间开始我和他之间就并不够对盘。我不认为一个研究条件反射的人，能够对治疗潜在犯起到什么好的效果。他们从本质上就是和我们不一样的穷凶极恶的罪犯……”
“有些事从本质上来看太过偏颇了。你的母亲说的是对的，你是个一直搞研究的学院派，的确需要在这里来实习，以增长一些实践知识。”院长轻松地拍了拍他的手背，“我知道在你们外人看来，a-07是穷凶极恶的犯罪基因，携带它的人，无一例外是应该被收押的社会败类。”
乔琪皱起了眉。
“……但从另一个角度来看，他们有另外的价值。”院长在听到敲门声后，向着门口道，“请进！”
从门边进来，并站到乔琪身边的，是副院长。他向院长耳语几句后，院长恍然大悟：“哦哦，请进，让楚博士进来。”
说着，他向乔琪挥挥手：“接下来我有事情要处理，你先回去。”
乔琪点点头，向门外走去。他进入走廊时，另一个人正和他擦肩而过。
那个人个子挺高，身材修长，穿着有点紧身的米白色的风衣，戴着一顶灰色贝雷帽，几缕微微卷翘的头发垂在额头一侧，眉目称得上是英俊。他双手插在兜里，浑身上下透露出一股散漫的气息。
两人略略对视了一眼。穿风衣的人摘下帽子，算是向他行了个礼。
乔琪略微颔首。接着，他便心事重重地向着关押潜在犯的楼房的方向去了。而他背后的门里，则传来院长的声音：“欢迎欢迎，楚博士，能得到您的莅临，寒舍真是蓬荜生辉……”
乔琪一路走着，他像是想了很多，又像是什么都没想。直到他下意识地掏出门卡，刷开铁门后，一股寒气才让他意识到自己不知不觉间，已经走进了地下一层。
地下一层是较危险的潜在犯被关押的地方，不那么危险的被关到地上，极度危险的被关得更深。他依稀记得，那个8001，就被关押在地下一层。
他一路走着，直视前方，不让自己的眼珠转哪怕一下。在路过关押“数学家”的囚笼时，他顿了一下，却没有停住。
直到他来到写着“8001”的房间。
出乎他的意料，房间非常整齐，完全不像是一个穷凶极恶的罪犯所应该居住的房间。他扫过整齐堆放的书籍、空无一人的床榻，寻找8001的身影。
在来这里前，他的脑内有过很多假设。他假设8001正垂着手坐在床榻上，并在和他对视时露出诡谲的笑容。他假设8001正在床上看书，咬着铅笔就像……“数学家”还在学校里和他做同学时那样人畜无害。他假设8001正坐在墙角，看着不存在的天空，喃喃自语像个疯子……
可他唯独没想到的是。
8001的确在看书，也的确在墙角，但他……也在倒立。
是的，他看见照片里那个清秀漂亮、甚至称得上是文弱的8001，正在墙角用一只手倒立，另一只手，则翻着书。
他沉默了一阵，直到负责这一层的守卫跑了过来：“乔博士，您有什么需求吗？”
“接通与室内的语音。”他冷冷道，“我要和他沟通。”
守卫领命，打开了玻璃房内的通话按钮。在“滴”的一声后，乔琪拿起了话筒。
玻璃房里的人似乎完全没有注意到他，而是继续专心致志地看书。乔琪将话筒放在嘴边：“8001。”
玻璃房内没有回应。
乔琪没有多费口舌——在他看来，这些a-07基因携带者兼潜在犯，每一个都是既定的罪犯。他并不客气，而是单刀直入问道：“8001，你为什么倒立着看书？”
好半天，话筒里才传来一个懒洋洋的声音。
“因为沉淀。”
“什么？”
乔琪开始怀疑自己的耳朵，话筒内却传来8001的声音：“因为文化和知识是需要沉淀的，我正试图用重力使知识沉淀到自己的大脑里。”
乔琪：“……”
“老实告诉我你的目的！”乔琪抓紧了话筒，“别想耍什么花招！”
他可不相信8001的话，像他这样的潜在犯，能说出什么好话来？
话筒里8001叹了口气，接着，他用真诚的声音说：“看着我的眼睛。”
乔琪看向8001的眼睛。如今，8001放下了手里的书，他漆黑的双眼由下而上地盯着玻璃外的人，一时居然让乔琪有些发怵。
“你好像很意外？”8001挑了一下眉毛。
“我是很意外。”乔琪冷冷道，“你是想要一场真诚的对话？”
“不。”林槐说，“你看。”
他指了指自己的眼睛，又指了指自己的头顶。
“眼睛在脑子上方，知识由眼睛输入，再顺着重力方向落入脑子里。”林槐叹了口气，“这下你懂了？唉，你是不是没学过初中物理？这都听不懂？”
乔琪：“……”
“你就是8001？”他问。
林槐：“现在是1008。”
“为什么？”
“因为我倒过来了。”
林槐理直气壮的样子让他有些意外。
这是个很难缠的罪犯——且擅长装疯卖傻。他做出判断。
好半天，他冷冷道：“你知道我是谁吗？”
林槐眨了眨眼。
“我是乔琪博士，研究犯罪心理。”他说，“接下来我们可能会有很长的相处时间。”
“哦。”林槐终于翻了过来。他一步步走向玻璃，直到把手贴到玻璃窗上。乔琪冷冷看着他，不为所动。
清秀漂亮的青年看了他很久，好半天，笑了。
他笑起来时嘴角居然有个酒窝，看起来居然有点真诚有点甜。好半天，他说：“你不像个博士啊。”
这是很普遍的的一种反应——用来套近乎。乔琪迅速做出了判断。他决定按照这个不按常理出牌的罪犯的思路，顺着他说一段，来观察他更多的反应，于是道：“为什么？”
“因为你的头顶。”林槐比了比头的方向，“一点都不秃啊。”
乔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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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是佛系下来了,但院方并没有。自林槐入院以来，院长就对他怀有极高的关注度，当他做出反抗动作后，院方针对他的警惕性几乎到达了顶点。在他从医务室里出来,回到囚室后的那一刻，罗摩疗养院的高层便召开了会议。
“这个8001非常危险。”保卫处主任说，“我的建议是将他转到地下二层，进行更严密的看护。”
说着,他打开电子版新闻头条,其上赫然是林槐咬人的画面。列在屏幕另一边的,则是他摔打东西的发疯画面。
“8001在入院之前就表现出极强的攻击性,这一次更是做出试图越狱的举动……尽管他的心理状态判断色为白色，好,我实在是不知道这样一个暴力分子是如何被系统判断为心理健康，在我看来他简直应该被判定为红色……至少是橙色。”保卫处主任擦了擦头上的汗,“所以我认为……”
他还没说完,旁边的信息处主任便嗤笑了一声。
“所以你是在质疑我们的测试结果了？”他说。
“我并不是这个意思。”保卫处主任说，“我只是认为我们需要做一些适当的调整，他……”
“地下层已经人满为患了。”后勤处主任否定了他的提议,“在我看来这次事件纯粹是因为你们管辖部管理不善,要知道我们已经近两年没有出现这样的暴力事故了。”
他说的是实话。罗摩疗养院作为第十三温室最大的治疗基地,向来以规模大、管理严格闻名。在几人据理力争后，治疗部主任最终将决定权交给了院长：“院长，您怎么看？”
院长看着视频中抓挠项圈的人，沉吟片刻道：“你们说得都很有道理，但如今负二层以下，确实是空间不够。”
管辖部主任露出失望的神色，副院长和治疗部主任则对视了一眼。
“这样，”他转了转手中的笔，“如今地下一层确实是要增派人手了，既然如此，就抽调两个新的守卫到那里。”
保卫处主任领命离开，匆匆安排去了。乔琪却在其他人都走后，看向院长：“我认为这件事依旧有待商榷，你看。”
说着，他指向林槐的心理报告：“8001在进入疗养院前显示出极强的攻击性，在被关押三天后陷入崩溃，摔打物品，并作出自残行动，按理说他的心理状态应该相当不安，然而在摄像头最后测试出的资料中，他的心理状态显示极为冷静的白色——这是很少见的，即使是心智正常的普通人，最多也只达到蓝色级别，而非蓝色之上的白色。我认为确实应该将这件事上报，对他进行新的判定……”
“乔琪。”院长站起来，将手掌放到他过于冷静的侄子的肩膀上，“你不懂，这不是一个潜在犯的问题。”
戴着眼镜的年轻人皱起眉：“我不懂您的意思。”
院长无奈地笑了：“他确实是个不稳定的因素。但分析他并不是我们的重点，我们如今的重点是路西尔医生的新治疗方案——那才是真正会带来价值的东西。”
“路西尔医生？”
院长向他招手示意，拿给他一份文件：“有消息证实，路西尔医生考虑在罗摩疗养中心里选取一名潜在犯进行治疗，在得到治疗结果后，他会将这个案例向全温室进行推广。这才是真正有价值有意义的事。”
“想想，如果这套方案能够在全温室得到推行，罗摩疗养院，作为第一个推进证实这个方案的人，又能从里面得到多少利益！我知道，路西尔是你的学长……”
“他确实是我的学长，但从校园期间开始我和他之间就并不够对盘。我不认为一个研究条件反射的人，能够对治疗潜在犯起到什么好的效果。他们从本质上就是和我们不一样的穷凶极恶的罪犯……”
“有些事从本质上来看太过偏颇了。你的母亲说的是对的，你是个一直搞研究的学院派，的确需要在这里来实习，以增长一些实践知识。”院长轻松地拍了拍他的手背，“我知道在你们外人看来，a-07是穷凶极恶的犯罪基因，携带它的人，无一例外是应该被收押的社会败类。”
乔琪皱起了眉。
“……但从另一个角度来看，他们有另外的价值。”院长在听到敲门声后，向着门口道，“请进！”
从门边进来，并站到乔琪身边的，是副院长。他向院长耳语几句后，院长恍然大悟：“哦哦，请进，让楚博士进来。”
说着，他向乔琪挥挥手：“接下来我有事情要处理，你先回去。”
乔琪点点头，向门外走去。他进入走廊时，另一个人正和他擦肩而过。
那个人个子挺高，身材修长，穿着有点紧身的米白色的风衣，戴着一顶灰色贝雷帽，几缕微微卷翘的头发垂在额头一侧，眉目称得上是英俊。他双手插在兜里，浑身上下透露出一股散漫的气息。
两人略略对视了一眼。穿风衣的人摘下帽子，算是向他行了个礼。
乔琪略微颔首。接着，他便心事重重地向着关押潜在犯的楼房的方向去了。而他背后的门里，则传来院长的声音：“欢迎欢迎，楚博士，能得到您的莅临，寒舍真是蓬荜生辉……”
乔琪一路走着，他像是想了很多，又像是什么都没想。直到他下意识地掏出门卡，刷开铁门后，一股寒气才让他意识到自己不知不觉间，已经走进了地下一层。
地下一层是较危险的潜在犯被关押的地方，不那么危险的被关到地上，极度危险的被关得更深。他依稀记得，那个8001，就被关押在地下一层。
他一路走着，直视前方，不让自己的眼珠转哪怕一下。在路过关押“数学家”的囚笼时，他顿了一下，却没有停住。
直到他来到写着“8001”的房间。
出乎他的意料，房间非常整齐，完全不像是一个穷凶极恶的罪犯所应该居住的房间。他扫过整齐堆放的书籍、空无一人的床榻，寻找8001的身影。
在来这里前，他的脑内有过很多假设。他假设8001正垂着手坐在床榻上，并在和他对视时露出诡谲的笑容。他假设8001正在床上看书，咬着铅笔就像……“数学家”还在学校里和他做同学时那样人畜无害。他假设8001正坐在墙角，看着不存在的天空，喃喃自语像个疯子……
可他唯独没想到的是。
8001的确在看书，也的确在墙角，但他……也在倒立。
是的，他看见照片里那个清秀漂亮、甚至称得上是文弱的8001，正在墙角用一只手倒立，另一只手，则翻着书。
他沉默了一阵，直到负责这一层的守卫跑了过来：“乔博士，您有什么需求吗？”
“接通与室内的语音。”他冷冷道，“我要和他沟通。”
守卫领命，打开了玻璃房内的通话按钮。在“滴”的一声后，乔琪拿起了话筒。
玻璃房里的人似乎完全没有注意到他，而是继续专心致志地看书。乔琪将话筒放在嘴边：“8001。”
玻璃房内没有回应。
乔琪没有多费口舌——在他看来，这些a-07基因携带者兼潜在犯，每一个都是既定的罪犯。他并不客气，而是单刀直入问道：“8001，你为什么倒立着看书？”
好半天，话筒里才传来一个懒洋洋的声音。
“因为沉淀。”
“什么？”
乔琪开始怀疑自己的耳朵，话筒内却传来8001的声音：“因为文化和知识是需要沉淀的，我正试图用重力使知识沉淀到自己的大脑里。”
乔琪：“……”
“老实告诉我你的目的！”乔琪抓紧了话筒，“别想耍什么花招！”
他可不相信8001的话，像他这样的潜在犯，能说出什么好话来？
话筒里8001叹了口气，接着，他用真诚的声音说：“看着我的眼睛。”
乔琪看向8001的眼睛。如今，8001放下了手里的书，他漆黑的双眼由下而上地盯着玻璃外的人，一时居然让乔琪有些发怵。
“你好像很意外？”8001挑了一下眉毛。
“我是很意外。”乔琪冷冷道，“你是想要一场真诚的对话？”
“不。”林槐说，“你看。”
他指了指自己的眼睛，又指了指自己的头顶。
“眼睛在脑子上方，知识由眼睛输入，再顺着重力方向落入脑子里。”林槐叹了口气，“这下你懂了？唉，你是不是没学过初中物理？这都听不懂？”
乔琪：“……”
“你就是8001？”他问。
林槐：“现在是1008。”
“为什么？”
“因为我倒过来了。”
林槐理直气壮的样子让他有些意外。
这是个很难缠的罪犯——且擅长装疯卖傻。他做出判断。
好半天，他冷冷道：“你知道我是谁吗？”
林槐眨了眨眼。
“我是乔琪博士，研究犯罪心理。”他说，“接下来我们可能会有很长的相处时间。”
“哦。”林槐终于翻了过来。他一步步走向玻璃，直到把手贴到玻璃窗上。乔琪冷冷看着他，不为所动。
清秀漂亮的青年看了他很久，好半天，笑了。
他笑起来时嘴角居然有个酒窝，看起来居然有点真诚有点甜。好半天，他说：“你不像个博士啊。”
这是很普遍的的一种反应——用来套近乎。乔琪迅速做出了判断。他决定按照这个不按常理出牌的罪犯的思路，顺着他说一段，来观察他更多的反应，于是道：“为什么？”
“因为你的头顶。”林槐比了比头的方向，“一点都不秃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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