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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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风潮湿,将要下雨了。
此刻的小区分外安静，偶尔能听见一两声游船鸣。
辛悦稍稍偏过头，对身后抱着自己的人道：“我得走了……我爸爸，最近不让我在外面。”
“你妈妈回家了？”
“嗯。”
“还有爱吗？”
辛悦没答话，丁贤想了一想，又补充：“我是说，他们两个。你爸爸和你妈妈……我不明白,如果没有爱了，为什么要勉强在一个屋檐下？”
“爱吧……我想……一辈子都过去了……少年夫妻老来伴。爱也不单单是美好的集合……你说呢？”
丁贤笑道：“你说这个话，让我觉得，你对我——不仅仅都是美好的……你怨我吗？”打从一开始起,辛悦就有了这个理由。可是从前的自己，之后的自己想起来,都觉得不认识那个人。
辛悦望着丁贤低声笑道：“我要祸害你一辈子。”
普通人的一辈子,该是被祝福的。丁贤托举起辛悦的手，抚摸着她指上的戒指,她腕上的三角纹身。“吉科布怎么样？有没有……发生什么有趣的事？”
辛悦转过身,望着丁贤的眼说：“贤，我是永远不会背叛你的，你信我吗？”
丁贤微微笑了,贴着女孩儿的额头说：“信。”
手机在客厅的茶几上焦躁地闹起来,二人从阳台的秋千椅回过头,辛悦喃喃道：“要走了。”视线却和眼前的情人纠结地难舍难分。
丁贤侧过脸去寻女孩儿的嘴唇,两人融化成一滩水,辛悦断断续续说：“我爸爸……我爸爸……”
丁贤的手不知去到了哪里，辛悦喘息着道：“我爸爸……琢磨着要给我相亲……”
丁贤停下来，定定看着身下的人，问：“你怎么说。”
“总得敷衍敷衍他们老人家不是？所以……这两天，可能没时间和你吃饭。”
丁贤脸上的不悦不加掩饰，说：“你准备瞒他们到几时？”
辛悦说：“我爸妈年纪大了，而且思想很守旧……我不能……让他们……”看着丁贤的脸逐渐阴霾，自己每说一句，就像飘来一片乌云；辛悦的天空乌云蔽日，声音越说越小，“知道”一词便没了。
茶几上的手机不响了，辛悦不敢去取。悄声说：“况且——你不是——也不想要人知道……”
丁贤毫不犹豫接话道：“我不主动相告，也没有刻意隐瞒。再者，我并没有撂开你，为了证明自己是个‘正常人’去跟男人相亲。”
话说完便无意多留，立起转身要走，辛悦急握住丁贤的手道：“贤，我和你情况不一样……我是……我是，我除了这个，什么都可以……”
丁贤回过头，从高处俯瞰下去道：“辛悦，你说的，你不需要我给未来，到底是为了爱我，还是为了你自己？”
丁贤走了。辛悦独自靠在秋千上，双脚挨不着地。莫名的委屈排山倒海而来，推起了刘海捧着额头，想哭却是哭不出来。
……
马车在加梅嘉的斑斑青翠中慢行，阳光很好。车上一双情侣，男人带着一副墨镜，一身休闲。polo衫，浅色休闲裤。高挺的鼻子下一双薄唇，带着惯常的、惬意的微笑。他身材保养有致，短袖下面露出一双健硕的臂，宽阔的胸膛被衣衫勾勒出匀称的线条。此刻，他正横着一臂，搭在他女伴身后的座椅上，自在翘一腿，和一旁的女士谈笑。
那女士有着精干利落不失女人味的短发，新月眉，水杏眼，一只小巧的鼻，弯着淡粉色的唇。她说：“你帮我约了没有？”
男人道：“尊贵的小文殿下的话，在下唯有遵命而已。你回去随时让秘书致电约时间。”
高玟把拳在易应延胸前一推，笑道：“油嘴滑舌。”
易应延握住了胸前的手道：“我帮你选了一匹barb，你喜欢的类型。给它起名叫‘arrow’，什么时候去试试？”
高玟望着街道，大没意思道：“名字都起好了……也不晓得是不是别人不要了，想起我来……”
易应延哈一声笑道：“怕了你了，我的公主！你起好吗，你起一个名字！”
高玟三指支着面颊，微微笑着。一阵风来，眼前送来几只彩色的气泡，高玟的视线顺着那气泡而去。街道中央，坐着一个弹吉他的华人少女。少女身旁竖着一个风扇气泡机，那五颜六色的气泡便是从那里传来。
高玟凝住视线，只看那少女低着头，专注在琴弦上拨弄。高玟叫停了马车，就着高高低低的气泡慢慢行去，停在了那少女面前数米。突然之间，只怕她抬起头来。
美丽的气球啊，再有一只也只是小丑手里的赝品。高玟不知情何以堪，再留愈发无法解释，忙忙从口袋掏出一张钱，顾不得看多少，扔下就跑。
走了两步，后面人道：“谢谢。”
高玟也不想再回应，急匆匆离去。
上了车，易应延笑道：“什么时候喜欢听吉他曲了？”
高玟答非所问，道：“‘crescent’。”
“crescent？”半晌，易应延意会过来是指那马的名字，在这一念上一犹豫便顿了一顿，迟迟问：“你——”
高玟道：“算了吧，不改了。都俗哇哇的。”
……
“catch最著名的菜，是这里的蒜蓉龙虾与烟熏三文鱼。辛小姐要不要试一试？”男人将餐牌摊开，指给对坐的女士。男人想，虽说这女孩儿只是百得利一个小小的翻译组长，月薪也不上40k，但真真是他所见过条件相对最为满意的女人。一则长相着实迷人，乍看大约只是漂亮，然而细看，却有着不论和餐厅里哪一位女士相比，都保持漂亮了一点的微妙实力；二则气质干净温婉，不骄不躁，令人如沐春风；三则学历中上，言谈间见识广博，虽则家庭出身一般，女孩子家境太优，难免持宠生娇。
辛悦就男人指尖的餐单，歪头看了一眼，浅笑道：“陈先生做主吧，我相信你。”
男人点罢菜，道：“如果辛小姐不介意，下次，我带辛小姐上云顶半山茶庄尝尝那里的茶——”
辛悦道：“陆经馆吗？”
男人一怔，呵呵笑道：“……辛小姐开我玩笑了，陆经馆可是夏港viva飞行俱乐部的附属会员制。进去的至少身家千万……”
辛悦红了脸，尴尬笑道：“啊，是吗，我也只听过这个，所以……”
男人道：“没关系，国内我也不熟。多数在梅林肯，岗位上预备年终又有提升，所以责任也比较重，也忙。把个人的事抓紧定下来，预备来年就在那里定居，好让父母安心。若不是嘉文和我提及她的表妹，我基本不会考虑国内的——”
话说一半，察觉辛悦的视线擦过自己耳侧落在身后，便随之转过脸，只见服务生引着一男一女往贵宾包间里去。男的胖大秃头，穿着zilli的淡蓝polo衬衫，史蒂芬劳尼治的格子裤，一身成衣却全不低调。女的淡雅大气，穿着詹巴迪斯塔瓦利的碎花半露肩连身裙，周仰杰的高跟鞋，拎着analeena的定制手提包。
那女人一身下来十五六万，只那提包，约么都在十万上下。这样的女人，美则美矣，贵不可攀。
男人对辛悦笑道：“辛小姐也喜欢这个品牌吗？”女人，都是俗气的动物。
辛悦既不知他指什么，也不认识什么牌子，只犹豫着要不要上去和高玟打个招呼。自回凡兰，这些时日，都没有和高玟有过联系。如此一辗转间，高玟转进包间去了。
辛悦对男人，笑着摇摇头。
二人一面用餐，男人一面向辛悦细述他在梅林肯从读书到工作所拿到的成就。国内多少人在梅林肯呆不下去而他是少数中的少数；现在取得梅林肯的绿卡有多么困难；他在公司的地位，怎样受老板器重，他是如何高明地解决了工作上的难题。
辛悦均报以微笑，暗自分神琢磨着怎么把这一次性的约会，结束得漂亮干净。丁贤已两日不给自己电话，辛悦打算，饭局结束后去丁贤家里找她。
待男人稍歇之际，辛悦道：“陈先生，我……可能没有办法长期居住在国外。我双亲年纪大了，下面还有个读书的小弟弟，家里也没有额外的房子。所以……陈先生的条件很好，我觉得，我的条件可能不是很合适陈先生……”
男人闻言一时愣住了，不清楚女孩子这话究竟什么意思。
两人之间插进一个身影，道：“这么巧啊。”
辛悦看着来人，站起身，一舔嘴唇道：“高总。”
男人也站起身，不意那贵气逼人的女人和辛悦相识。更不意的是，近距离看起来，这个女人十分面善，似是在哪里见过。
高玟朝男人递过一眼，向辛悦问道：“你朋友？”不待辛悦介绍，笑着伸出手道：“你好，我高玟。”
男人受宠若惊，听见女人的自我介绍，猛然一醒——早前闹得轰轰烈烈的双c事件里通达的女高管之一，高玟！当真是业界的大人物！诧异滞了片刻，忙去握那女人的手，才摸着指尖，高玟已经撤开了。
男人道：“高总您好，久仰久仰！”且说且从口袋掏名片。
高玟笑着，往辛悦身旁的座椅一伸下巴笑问：“我能坐吗？”
男人忙道：“可以可以！请坐请坐！”
高玟坐下，接过了男人的名片，看了一眼笑道：“陈先生年轻有为。”
男人忙道：“小公司，见笑见笑。”
高玟道：“公司大小不重要，生命力才是关键嘛。辛悦还年轻，需要历练，未来可能需要停在中南区主管的位子一段时间，各方面恐怕和陈先生都不能比……”
辛悦扭过脸去看高玟，男人道：“高总是指——”
“科客特。”
辛悦愈发惊奇，不理解高玟为何要把几乎不曾对外的商业内部资讯透露给这个不相干的男人。
男人脸上的诧异掩饰不住，“科客特？就是那个……挤掉通达……和埃尔赫合作的……”
“对，就是那个。”高玟大方笑着首肯。
男人深深一点头，“辛小姐能力出众，见笑了。”
不过数分钟时间，被高玟就前景、身价、潜力、圈子……闷头一翻恭维地那男人一身冷汗，无论如何也再坐不住，急忙告了辞。
人走了，高玟依旧端着茶垂目慢慢喝着。辛悦道：“高总，你怎么这样吹我？”
高玟没抬眼，道：“吹吗？我当年大区主管当了三个月就升职了。”
辛悦道：“那怎么能一样呢，我……跟大区主管也差太远了。”
高玟不屑道：“未来的事，谁说的准？”
辛悦问：“高总何必和陈先生说这些？外面人都不知道您是科客特的……”心想说“老板”，辗转还是把话咽下了肚。
“怎么着，他一个小老百姓，我便说了，还能翻出多大浪花？”
辛悦愣着，片刻抿唇笑了。高玟方才特意把别人捧地下不来台，这会儿终于露出分明就是看不上别人的真面目来……着实——可恨的可爱。
“高总的朋友走了？”辛悦问。
高玟举目对上辛悦微笑的眼，尚未答话。
辛悦瞧着高玟的无名指说：“哇，好漂亮的钻戒。恭喜高总。”
……
丁贤的目光落在邮件的红字和照片上出神。
高玟和辛西娅私下达成协定。高玟借人辅助辛西娅取得双c大权，辛西娅帮助高玟以faith的名义走科客特埃尔赫这一单项目；从而规避埃尔赫项目被百得利经手所造成的风险；瞒天过海之余，顺带以渠道之利诱使faith向科客特妥协，迫使其接受被科客特控股，以此达成科客特进驻吉科布的根本目的。
诚然，假若如此，正如高玟所应允承诺的那般，faith会彻底抛开因市场渠道问题所带来的生存困扰，事半功倍。获得充裕的研究资本，拓展项目，走的更高更远。
但与其同时，也意味着辛西娅极有可能在这个过程被架空，更甚淘汰出局。纵然低持股仍能在特定模式下保证控制权。当面临彼强我弱的情势，以谈判达成协定的可能性太低。这样的坚守需要的附加条件太多。显然，辛西娅当下的重心在谋求faith更长远的发展，大耗精力在与高玟这样诡谋机深的伙伴斗智斗勇，吃力未必讨好。辛西娅的犹豫并非没有道理。
结束双c，破釜沉舟，全心投入到吉科布新兴科技产业。只为了发展自己的事业帝国，辛西娅如何甘心做“失意的乔布斯”？
赵成城私下的约见令辛西娅有了两手准备，接受通达的投资入股，信任通达保证她决策权的口头协议，或者和高玟纠缠到底。
辛西娅的聪明处在于，虽则前有饿狼后有猛虎，但可周旋其中令其相互忌惮制约。
高玟表面上做出了让步，通过各项举措缓和着科客特和faith的关系。
赵成城的安排甚至没有提前支会自己，到底……还是没有瞒过高玟。
丁贤举起杯，吞下一口咖啡，闭目靠在沙发椅。这些时日，自己一面被通达的烂摊子局面困地不得脱身，一面为恋爱痴迷麻痹。轻敌大意至此，不能再继续放任自己。
丁贤虚着视线，五指挨换轻敲着椅扶。
高玟双手准备，一面看似全力以赴地和辛西娅谈合作，一面派铂金费格斯和科技大亨埃文希尔达打游击……
铂金费格斯——对，没想到，这个双c的ceo，真实身份竟是科客特的股东之一。
辛悦催收星子一事后，双c事件发酵，铂金费格斯卸任，时机恰好成熟。高玟索性敞开了借埃斯特向她父亲埃文希尔提合作。
手段固然不光彩，但埃文希尔是个合格的商人，凡事以实际利益为首要。衡量利弊，高玟能带给他的是双赢。科客特进驻吉科布，风暴做独家代理赚钱。除了情感，埃文希尔没有拒绝的理由。
此时，为了让埃文希尔的情感获得抚慰，有台阶可下，再向易应延借取东风。以易应延的金口邀得埃文希尔不得不赏面。
丁贤猜想，科客特和风暴的合作消息，就在眼下。高玟从科客特幕后进入幕前也是不日之事。
通达在埃尔赫项目争夺战上已经输了一局。进驻吉科布的时机，不能再输。要让科客特在吉科布优先扎住脚，通达在这个项目上崛起的难度就难上加难。
怎么办？
丁贤捏着睛明穴，从桌前立起身，踱步到窗前——
举目银蟾清澈，俯首人间星河。何其醉人。
丁贤甚少在凡兰通达的大楼窗边远眺。摇柄推开窗，暖风罩面，城市上空独有的烟尘气带着人间闲愁骤然袭来，丁贤不禁轻声一叹。
叹罢，暗自问道：“这是怎么了？从前那些风浪，一个人过的木头一般，什么时候开始这样多愁善感起来？”思及此，嘴角一丝轻松惬意悄然而逝。
两天没有联系，想想缘故，居然没有。原本辛悦爱自己，自己眼看得见，只要自己勾勾手指，那丫头恐怕命也愿意给了她。只是越相处，越不知为何，眼中似容不得一粒沙。
看看表，已是夜半十一点将半。便拾起钥匙，收整了随身物什熄灯离开。
……
已是夜深，小区零零星星还亮着些灯，丁贤一路开着车窗，她需要暖风缓解令她不适的孤独感。
才出了电梯，走了两步，猛瞧见门口坐着一个人，已是靠着门睡着了。
丁贤提着包，心里的石墙鳞瓦坍毁了一地。顾不得烟尘滚滚，急忙上前，半跪在辛悦身旁，柔声唤道：“辛悦。”
辛悦眉头一蹙，缓睁开了眼，眼前一张脸，瞧得她一颗心像泡进了温暖的醋缸里，怔怔看了好一会儿。笑道：“你给我跪了。”
丁贤侧过脸笑了，一面开门一面道：“我给你配一把钥匙。”
辛悦揉着眼睛跟进门，“你怎么这么晚？”
“你怎么不给我电话？”说完意识到，便是打了，自己哪里肯听。转口道：“工作，加班。”
辛悦仰着头，眯着眼打着哈欠自然而然钻进房，一面走，一面解了衣服，外衣、内衣，衣衫零落一地，极是触目……
丁贤斜眼瞧着那一地的勾引，扶着墙站在客厅过道不往里跟。
片刻，里面一阵水声。丁贤问：“你今天不回家？”
“太晚了，我不回去了。”
丁贤屏住了要挣脱的笑意，躬身把地上的布料一件一件拾了一怀，来到浴室门前道：“就这么扔在地上，邋遢。”
嘻嘻一阵笑声，浴室门开了，辛悦探出半个头来，露出一双狐媚的大眼睛，道：“比这个邋遢的事，我都干过呢……你听不听？”
丁贤不应，转开脸，将衣物丢进换洗篓。辛悦问：“你烦恼什么呢？”
丁贤抱手点起一支烟，吐出一口烟雾，摆了一摆发，踏出阳台。
辛悦擦干了身子，无遮无掩冲出浴室门，寸缕无着追靠在丁贤背后，轻声问：“贤……我帮你想好不好？”
丁贤不回头，偏偏下巴，“把衣服穿上。”
辛悦扭头——床上整齐放着一套里外齐备的棉质睡裙——
辛悦拨帘钻进屋内，片刻，丁贤腰上环住一双带着熟稔香气的臂。丁贤转头，那姑娘就这么中空罩了一件自己的中袖西服。
丁贤舌尖顶着面颊，垂头瞧着那姑娘——那妖精，弓着身子低低抱着自己笑地狡黠。
丁贤夹着烟的指在辛悦鼻尖轻盈一点，“把衣服穿好。”
辛悦站直了，就着纽扣一粒粒扣整齐了，“咳咳”清了一清嗓子，展开臂，“可以了吧。”
那西装半长，方过了关键处。丁贤夹烟的手分出一只拇指，支住了下巴——一低头，露出了八颗贝齿。
“说吧！”辛悦露出一个职业的笑容。
丁贤侧移开目光，把“辛悦此刻身上的不是衣物，是附魔的布料——”这件事往脑外挤……
对，将科客特和faith的合作比喻为好布配好绣，和风暴公司的合作，便是好布配当地的连锁布行。好布有了好绣，便是有了奇货，布行的商人会主动上门。没有好绣，对好布销路的影响算不得大。
丁贤举着烟，望着自己的影子琢磨毕，抬起头眯着眼道：“你的对手有布料，你的邻舍有绣工，你的对手得到了绣工，就能和布商卖个好价钱，她得不到绣工，也不亏。若是你，你怎么做？”
辛悦问：“我也是卖布？”
丁贤嗯一声，话落笑着兀自沉思，并没期待她做出回答。指尖的烟被风吹起一圈星火，那烟便短了一截。丁贤骤然一滞，凝住了。
辛悦撅起嘴道：“我说了，你别笑话我。”
丁贤侧过头，等着辛悦下文。
辛悦眸色明亮，昂起头，嘹亮说道：“烧了他的布坊！”
丁贤瞪眼闭紧了嘴，这女孩儿——和她的思维——重合了！
※※※※※※※※※※※※※※※※※※※※
感谢写长评的读者朋友。
我愿说故事，愿你们都爱这个故事。
若感到本文“照见些了甚么，划破些了甚么”是你们的睿智，和文章无关。
19隔日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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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风潮湿,将要下雨了。
此刻的小区分外安静，偶尔能听见一两声游船鸣。
辛悦稍稍偏过头，对身后抱着自己的人道：“我得走了……我爸爸，最近不让我在外面。”
“你妈妈回家了？”
“嗯。”
“还有爱吗？”
辛悦没答话，丁贤想了一想，又补充：“我是说，他们两个。你爸爸和你妈妈……我不明白,如果没有爱了，为什么要勉强在一个屋檐下？”
“爱吧……我想……一辈子都过去了……少年夫妻老来伴。爱也不单单是美好的集合……你说呢？”
丁贤笑道：“你说这个话，让我觉得，你对我——不仅仅都是美好的……你怨我吗？”打从一开始起,辛悦就有了这个理由。可是从前的自己，之后的自己想起来,都觉得不认识那个人。
辛悦望着丁贤低声笑道：“我要祸害你一辈子。”
普通人的一辈子,该是被祝福的。丁贤托举起辛悦的手，抚摸着她指上的戒指,她腕上的三角纹身。“吉科布怎么样？有没有……发生什么有趣的事？”
辛悦转过身,望着丁贤的眼说：“贤，我是永远不会背叛你的，你信我吗？”
丁贤微微笑了,贴着女孩儿的额头说：“信。”
手机在客厅的茶几上焦躁地闹起来,二人从阳台的秋千椅回过头,辛悦喃喃道：“要走了。”视线却和眼前的情人纠结地难舍难分。
丁贤侧过脸去寻女孩儿的嘴唇,两人融化成一滩水,辛悦断断续续说：“我爸爸……我爸爸……”
丁贤的手不知去到了哪里，辛悦喘息着道：“我爸爸……琢磨着要给我相亲……”
丁贤停下来，定定看着身下的人，问：“你怎么说。”
“总得敷衍敷衍他们老人家不是？所以……这两天，可能没时间和你吃饭。”
丁贤脸上的不悦不加掩饰，说：“你准备瞒他们到几时？”
辛悦说：“我爸妈年纪大了，而且思想很守旧……我不能……让他们……”看着丁贤的脸逐渐阴霾，自己每说一句，就像飘来一片乌云；辛悦的天空乌云蔽日，声音越说越小，“知道”一词便没了。
茶几上的手机不响了，辛悦不敢去取。悄声说：“况且——你不是——也不想要人知道……”
丁贤毫不犹豫接话道：“我不主动相告，也没有刻意隐瞒。再者，我并没有撂开你，为了证明自己是个‘正常人’去跟男人相亲。”
话说完便无意多留，立起转身要走，辛悦急握住丁贤的手道：“贤，我和你情况不一样……我是……我是，我除了这个，什么都可以……”
丁贤回过头，从高处俯瞰下去道：“辛悦，你说的，你不需要我给未来，到底是为了爱我，还是为了你自己？”
丁贤走了。辛悦独自靠在秋千上，双脚挨不着地。莫名的委屈排山倒海而来，推起了刘海捧着额头，想哭却是哭不出来。
……
马车在加梅嘉的斑斑青翠中慢行，阳光很好。车上一双情侣，男人带着一副墨镜，一身休闲。polo衫，浅色休闲裤。高挺的鼻子下一双薄唇，带着惯常的、惬意的微笑。他身材保养有致，短袖下面露出一双健硕的臂，宽阔的胸膛被衣衫勾勒出匀称的线条。此刻，他正横着一臂，搭在他女伴身后的座椅上，自在翘一腿，和一旁的女士谈笑。
那女士有着精干利落不失女人味的短发，新月眉，水杏眼，一只小巧的鼻，弯着淡粉色的唇。她说：“你帮我约了没有？”
男人道：“尊贵的小文殿下的话，在下唯有遵命而已。你回去随时让秘书致电约时间。”
高玟把拳在易应延胸前一推，笑道：“油嘴滑舌。”
易应延握住了胸前的手道：“我帮你选了一匹barb，你喜欢的类型。给它起名叫‘arrow’，什么时候去试试？”
高玟望着街道，大没意思道：“名字都起好了……也不晓得是不是别人不要了，想起我来……”
易应延哈一声笑道：“怕了你了，我的公主！你起好吗，你起一个名字！”
高玟三指支着面颊，微微笑着。一阵风来，眼前送来几只彩色的气泡，高玟的视线顺着那气泡而去。街道中央，坐着一个弹吉他的华人少女。少女身旁竖着一个风扇气泡机，那五颜六色的气泡便是从那里传来。
高玟凝住视线，只看那少女低着头，专注在琴弦上拨弄。高玟叫停了马车，就着高高低低的气泡慢慢行去，停在了那少女面前数米。突然之间，只怕她抬起头来。
美丽的气球啊，再有一只也只是小丑手里的赝品。高玟不知情何以堪，再留愈发无法解释，忙忙从口袋掏出一张钱，顾不得看多少，扔下就跑。
走了两步，后面人道：“谢谢。”
高玟也不想再回应，急匆匆离去。
上了车，易应延笑道：“什么时候喜欢听吉他曲了？”
高玟答非所问，道：“‘crescent’。”
“crescent？”半晌，易应延意会过来是指那马的名字，在这一念上一犹豫便顿了一顿，迟迟问：“你——”
高玟道：“算了吧，不改了。都俗哇哇的。”
……
“catch最著名的菜，是这里的蒜蓉龙虾与烟熏三文鱼。辛小姐要不要试一试？”男人将餐牌摊开，指给对坐的女士。男人想，虽说这女孩儿只是百得利一个小小的翻译组长，月薪也不上40k，但真真是他所见过条件相对最为满意的女人。一则长相着实迷人，乍看大约只是漂亮，然而细看，却有着不论和餐厅里哪一位女士相比，都保持漂亮了一点的微妙实力；二则气质干净温婉，不骄不躁，令人如沐春风；三则学历中上，言谈间见识广博，虽则家庭出身一般，女孩子家境太优，难免持宠生娇。
辛悦就男人指尖的餐单，歪头看了一眼，浅笑道：“陈先生做主吧，我相信你。”
男人点罢菜，道：“如果辛小姐不介意，下次，我带辛小姐上云顶半山茶庄尝尝那里的茶——”
辛悦道：“陆经馆吗？”
男人一怔，呵呵笑道：“……辛小姐开我玩笑了，陆经馆可是夏港viva飞行俱乐部的附属会员制。进去的至少身家千万……”
辛悦红了脸，尴尬笑道：“啊，是吗，我也只听过这个，所以……”
男人道：“没关系，国内我也不熟。多数在梅林肯，岗位上预备年终又有提升，所以责任也比较重，也忙。把个人的事抓紧定下来，预备来年就在那里定居，好让父母安心。若不是嘉文和我提及她的表妹，我基本不会考虑国内的——”
话说一半，察觉辛悦的视线擦过自己耳侧落在身后，便随之转过脸，只见服务生引着一男一女往贵宾包间里去。男的胖大秃头，穿着zilli的淡蓝polo衬衫，史蒂芬劳尼治的格子裤，一身成衣却全不低调。女的淡雅大气，穿着詹巴迪斯塔瓦利的碎花半露肩连身裙，周仰杰的高跟鞋，拎着analeena的定制手提包。
那女人一身下来十五六万，只那提包，约么都在十万上下。这样的女人，美则美矣，贵不可攀。
男人对辛悦笑道：“辛小姐也喜欢这个品牌吗？”女人，都是俗气的动物。
辛悦既不知他指什么，也不认识什么牌子，只犹豫着要不要上去和高玟打个招呼。自回凡兰，这些时日，都没有和高玟有过联系。如此一辗转间，高玟转进包间去了。
辛悦对男人，笑着摇摇头。
二人一面用餐，男人一面向辛悦细述他在梅林肯从读书到工作所拿到的成就。国内多少人在梅林肯呆不下去而他是少数中的少数；现在取得梅林肯的绿卡有多么困难；他在公司的地位，怎样受老板器重，他是如何高明地解决了工作上的难题。
辛悦均报以微笑，暗自分神琢磨着怎么把这一次性的约会，结束得漂亮干净。丁贤已两日不给自己电话，辛悦打算，饭局结束后去丁贤家里找她。
待男人稍歇之际，辛悦道：“陈先生，我……可能没有办法长期居住在国外。我双亲年纪大了，下面还有个读书的小弟弟，家里也没有额外的房子。所以……陈先生的条件很好，我觉得，我的条件可能不是很合适陈先生……”
男人闻言一时愣住了，不清楚女孩子这话究竟什么意思。
两人之间插进一个身影，道：“这么巧啊。”
辛悦看着来人，站起身，一舔嘴唇道：“高总。”
男人也站起身，不意那贵气逼人的女人和辛悦相识。更不意的是，近距离看起来，这个女人十分面善，似是在哪里见过。
高玟朝男人递过一眼，向辛悦问道：“你朋友？”不待辛悦介绍，笑着伸出手道：“你好，我高玟。”
男人受宠若惊，听见女人的自我介绍，猛然一醒——早前闹得轰轰烈烈的双c事件里通达的女高管之一，高玟！当真是业界的大人物！诧异滞了片刻，忙去握那女人的手，才摸着指尖，高玟已经撤开了。
男人道：“高总您好，久仰久仰！”且说且从口袋掏名片。
高玟笑着，往辛悦身旁的座椅一伸下巴笑问：“我能坐吗？”
男人忙道：“可以可以！请坐请坐！”
高玟坐下，接过了男人的名片，看了一眼笑道：“陈先生年轻有为。”
男人忙道：“小公司，见笑见笑。”
高玟道：“公司大小不重要，生命力才是关键嘛。辛悦还年轻，需要历练，未来可能需要停在中南区主管的位子一段时间，各方面恐怕和陈先生都不能比……”
辛悦扭过脸去看高玟，男人道：“高总是指——”
“科客特。”
辛悦愈发惊奇，不理解高玟为何要把几乎不曾对外的商业内部资讯透露给这个不相干的男人。
男人脸上的诧异掩饰不住，“科客特？就是那个……挤掉通达……和埃尔赫合作的……”
“对，就是那个。”高玟大方笑着首肯。
男人深深一点头，“辛小姐能力出众，见笑了。”
不过数分钟时间，被高玟就前景、身价、潜力、圈子……闷头一翻恭维地那男人一身冷汗，无论如何也再坐不住，急忙告了辞。
人走了，高玟依旧端着茶垂目慢慢喝着。辛悦道：“高总，你怎么这样吹我？”
高玟没抬眼，道：“吹吗？我当年大区主管当了三个月就升职了。”
辛悦道：“那怎么能一样呢，我……跟大区主管也差太远了。”
高玟不屑道：“未来的事，谁说的准？”
辛悦问：“高总何必和陈先生说这些？外面人都不知道您是科客特的……”心想说“老板”，辗转还是把话咽下了肚。
“怎么着，他一个小老百姓，我便说了，还能翻出多大浪花？”
辛悦愣着，片刻抿唇笑了。高玟方才特意把别人捧地下不来台，这会儿终于露出分明就是看不上别人的真面目来……着实——可恨的可爱。
“高总的朋友走了？”辛悦问。
高玟举目对上辛悦微笑的眼，尚未答话。
辛悦瞧着高玟的无名指说：“哇，好漂亮的钻戒。恭喜高总。”
……
丁贤的目光落在邮件的红字和照片上出神。
高玟和辛西娅私下达成协定。高玟借人辅助辛西娅取得双c大权，辛西娅帮助高玟以faith的名义走科客特埃尔赫这一单项目；从而规避埃尔赫项目被百得利经手所造成的风险；瞒天过海之余，顺带以渠道之利诱使faith向科客特妥协，迫使其接受被科客特控股，以此达成科客特进驻吉科布的根本目的。
诚然，假若如此，正如高玟所应允承诺的那般，faith会彻底抛开因市场渠道问题所带来的生存困扰，事半功倍。获得充裕的研究资本，拓展项目，走的更高更远。
但与其同时，也意味着辛西娅极有可能在这个过程被架空，更甚淘汰出局。纵然低持股仍能在特定模式下保证控制权。当面临彼强我弱的情势，以谈判达成协定的可能性太低。这样的坚守需要的附加条件太多。显然，辛西娅当下的重心在谋求faith更长远的发展，大耗精力在与高玟这样诡谋机深的伙伴斗智斗勇，吃力未必讨好。辛西娅的犹豫并非没有道理。
结束双c，破釜沉舟，全心投入到吉科布新兴科技产业。只为了发展自己的事业帝国，辛西娅如何甘心做“失意的乔布斯”？
赵成城私下的约见令辛西娅有了两手准备，接受通达的投资入股，信任通达保证她决策权的口头协议，或者和高玟纠缠到底。
辛西娅的聪明处在于，虽则前有饿狼后有猛虎，但可周旋其中令其相互忌惮制约。
高玟表面上做出了让步，通过各项举措缓和着科客特和faith的关系。
赵成城的安排甚至没有提前支会自己，到底……还是没有瞒过高玟。
丁贤举起杯，吞下一口咖啡，闭目靠在沙发椅。这些时日，自己一面被通达的烂摊子局面困地不得脱身，一面为恋爱痴迷麻痹。轻敌大意至此，不能再继续放任自己。
丁贤虚着视线，五指挨换轻敲着椅扶。
高玟双手准备，一面看似全力以赴地和辛西娅谈合作，一面派铂金费格斯和科技大亨埃文希尔达打游击……
铂金费格斯——对，没想到，这个双c的ceo，真实身份竟是科客特的股东之一。
辛悦催收星子一事后，双c事件发酵，铂金费格斯卸任，时机恰好成熟。高玟索性敞开了借埃斯特向她父亲埃文希尔提合作。
手段固然不光彩，但埃文希尔是个合格的商人，凡事以实际利益为首要。衡量利弊，高玟能带给他的是双赢。科客特进驻吉科布，风暴做独家代理赚钱。除了情感，埃文希尔没有拒绝的理由。
此时，为了让埃文希尔的情感获得抚慰，有台阶可下，再向易应延借取东风。以易应延的金口邀得埃文希尔不得不赏面。
丁贤猜想，科客特和风暴的合作消息，就在眼下。高玟从科客特幕后进入幕前也是不日之事。
通达在埃尔赫项目争夺战上已经输了一局。进驻吉科布的时机，不能再输。要让科客特在吉科布优先扎住脚，通达在这个项目上崛起的难度就难上加难。
怎么办？
丁贤捏着睛明穴，从桌前立起身，踱步到窗前——
举目银蟾清澈，俯首人间星河。何其醉人。
丁贤甚少在凡兰通达的大楼窗边远眺。摇柄推开窗，暖风罩面，城市上空独有的烟尘气带着人间闲愁骤然袭来，丁贤不禁轻声一叹。
叹罢，暗自问道：“这是怎么了？从前那些风浪，一个人过的木头一般，什么时候开始这样多愁善感起来？”思及此，嘴角一丝轻松惬意悄然而逝。
两天没有联系，想想缘故，居然没有。原本辛悦爱自己，自己眼看得见，只要自己勾勾手指，那丫头恐怕命也愿意给了她。只是越相处，越不知为何，眼中似容不得一粒沙。
看看表，已是夜半十一点将半。便拾起钥匙，收整了随身物什熄灯离开。
……
已是夜深，小区零零星星还亮着些灯，丁贤一路开着车窗，她需要暖风缓解令她不适的孤独感。
才出了电梯，走了两步，猛瞧见门口坐着一个人，已是靠着门睡着了。
丁贤提着包，心里的石墙鳞瓦坍毁了一地。顾不得烟尘滚滚，急忙上前，半跪在辛悦身旁，柔声唤道：“辛悦。”
辛悦眉头一蹙，缓睁开了眼，眼前一张脸，瞧得她一颗心像泡进了温暖的醋缸里，怔怔看了好一会儿。笑道：“你给我跪了。”
丁贤侧过脸笑了，一面开门一面道：“我给你配一把钥匙。”
辛悦揉着眼睛跟进门，“你怎么这么晚？”
“你怎么不给我电话？”说完意识到，便是打了，自己哪里肯听。转口道：“工作，加班。”
辛悦仰着头，眯着眼打着哈欠自然而然钻进房，一面走，一面解了衣服，外衣、内衣，衣衫零落一地，极是触目……
丁贤斜眼瞧着那一地的勾引，扶着墙站在客厅过道不往里跟。
片刻，里面一阵水声。丁贤问：“你今天不回家？”
“太晚了，我不回去了。”
丁贤屏住了要挣脱的笑意，躬身把地上的布料一件一件拾了一怀，来到浴室门前道：“就这么扔在地上，邋遢。”
嘻嘻一阵笑声，浴室门开了，辛悦探出半个头来，露出一双狐媚的大眼睛，道：“比这个邋遢的事，我都干过呢……你听不听？”
丁贤不应，转开脸，将衣物丢进换洗篓。辛悦问：“你烦恼什么呢？”
丁贤抱手点起一支烟，吐出一口烟雾，摆了一摆发，踏出阳台。
辛悦擦干了身子，无遮无掩冲出浴室门，寸缕无着追靠在丁贤背后，轻声问：“贤……我帮你想好不好？”
丁贤不回头，偏偏下巴，“把衣服穿上。”
辛悦扭头——床上整齐放着一套里外齐备的棉质睡裙——
辛悦拨帘钻进屋内，片刻，丁贤腰上环住一双带着熟稔香气的臂。丁贤转头，那姑娘就这么中空罩了一件自己的中袖西服。
丁贤舌尖顶着面颊，垂头瞧着那姑娘——那妖精，弓着身子低低抱着自己笑地狡黠。
丁贤夹着烟的指在辛悦鼻尖轻盈一点，“把衣服穿好。”
辛悦站直了，就着纽扣一粒粒扣整齐了，“咳咳”清了一清嗓子，展开臂，“可以了吧。”
那西装半长，方过了关键处。丁贤夹烟的手分出一只拇指，支住了下巴——一低头，露出了八颗贝齿。
“说吧！”辛悦露出一个职业的笑容。
丁贤侧移开目光，把“辛悦此刻身上的不是衣物，是附魔的布料——”这件事往脑外挤……
对，将科客特和faith的合作比喻为好布配好绣，和风暴公司的合作，便是好布配当地的连锁布行。好布有了好绣，便是有了奇货，布行的商人会主动上门。没有好绣，对好布销路的影响算不得大。
丁贤举着烟，望着自己的影子琢磨毕，抬起头眯着眼道：“你的对手有布料，你的邻舍有绣工，你的对手得到了绣工，就能和布商卖个好价钱，她得不到绣工，也不亏。若是你，你怎么做？”
辛悦问：“我也是卖布？”
丁贤嗯一声，话落笑着兀自沉思，并没期待她做出回答。指尖的烟被风吹起一圈星火，那烟便短了一截。丁贤骤然一滞，凝住了。
辛悦撅起嘴道：“我说了，你别笑话我。”
丁贤侧过头，等着辛悦下文。
辛悦眸色明亮，昂起头，嘹亮说道：“烧了他的布坊！”
丁贤瞪眼闭紧了嘴，这女孩儿——和她的思维——重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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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谢写长评的读者朋友。
我愿说故事，愿你们都爱这个故事。
若感到本文“照见些了甚么，划破些了甚么”是你们的睿智，和文章无关。
19隔日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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