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四章
辛悦去吉科布这个机会,倒要从高玟当日借口推脱辛悦的邀约说起。
因为高玟说有约会,辛悦也就不便强求,说道：“那好吧，你先忙你的事。”
根本高玟只是这么一说，语气也是极其分明的带有使小性的成分，她不知辛悦是没有听出来，还是故意为之，总之不管哪一样都十分可恶。
高玟说：“我等下去喝酒,今晚可能不回家了——”她话没说完，辛悦接过话道：“我陪你去，你等我，马上到你家。”
高玟这时候再挽回也来不及了,她纵然是个擅长社交的人，却其实并不喜欢社交，那些拿腔作调的公侯小姐们,高玟一个也不喜欢。
外面风言风语传着她和辛悦秘闻轶事,果真把辛悦带去了白白成了别人茶余饭后的谈资。
高玟打小就是被艳羡大的,外面报刊杂志说得多么难听,高玟是早磨炼习惯了的,不同于这次，亲临其境,扑面而来,头一回,高玟觉得窘。
因为这个原因,在家来来回回换了三套衣服，哪一套都觉得不恰当，虽说她在高家争斗失利，事业受挫，毕竟改变不了她高家大小姐的身份，实际并没有离开这个圈子，却有种与社会脱节的恐惧感。
辛悦来了，静悄悄候在客厅，眼看腕上的表就快九点将半，向屋内招呼了一声：“你约的几点钟，我看看路况……”
高玟捏着耳环匆匆忙忙从更衣室走出来，“你急你先去啊！你要是约了人，你就不用等我了！我有司机！烦死了！什么破设计，下次就是他们家跪在地上求我，也别想我买他们家的破玩意儿了！”高玟换了一条水蓝人鱼尾的高定过膝纱裙，辛悦怔了一怔，感觉漂亮极了，炫目得甚至有些过分。社交场合素来讲究的是一个恰当，并不是越漂亮越好。
辛悦站起身，接过高玟手上的耳环，边为她佩戴边小声说道：“耳孔好像长住了，这个牌子，我记得你有耳夹替换的……”
无形中一双目光在耳颈间徘徊，高玟脖子也涨红了，眉头一皱说：“你用力扎一下就过去了，费劲。”
就算她不答应，高玟还是会找出各种理由坚持己见，自己动手。辛悦默然了片刻，说：“好吧……我数到三就扎过去，你忍一忍。”
辛悦数到三，高玟问：“好了吗？”
“好了……”
高玟没有感觉到疼，“一点感觉都没有啊……”
辛悦笑着去提高玟的包，“数一的时候就扎了……你弄这么漂亮，全场的女人都被你比下去了……女人公敌啊……”
高玟低头看了看衣裙，再看辛悦，不过是黑色半透明的丝衬衫束在微喇叭的西裤里，一身商务风，想了想，说：“我换一身。”
车跑在路上，高玟惴惴不安说：“辛悦，你要是忙，我自己去就行了……”
辛悦顿了顿，说：“我送你到门口，你结束了给我打电话。”
高玟一时间不能面对自己了，仿佛自己是个下流龌龊的胆小鬼，简直不是那时对辛悦说，有了爱人，就会勇敢无畏地走到底的那个自己。
高玟说：“你要没事就陪我去啊，也不知道你有事没事，约了什么蕾丽蕾拉了没有……”
辛悦听了，不说话，只是笑。
高玟去的迟，会客厅里的人已经上船了，留下一片酒杯果屑工作人员在那清理。
夜晚起了风，码头的温度要比市内低至少两度，高玟的衣裙薄，辛悦问：“你冷不冷？”
高玟握了握辛悦的手，冰一样，好笑说：“怎么着，我说我冷，你是不准备脱了你的衬衫给我披上？”
这时候，有人远远地在叫高玟的名字，高玟把手一缩，答应着两步追到前面去了。
辛悦不紧不慢跟在后面，还没进船舱，先听见一阵嬉笑，有人在里面朗声说道：“中国有几个大学生，百分之九十八都她妈二混子。百分之一就那么几所，还有百分一出自常青藤。二星学府里面，甭管是谁，有钱就能进。文凭普及，就是对文化的一种侮辱，不管丫儿培养的是教幼儿园的还是小学生的，都叫大学生，真正的高级人才叫什么？顶级学府叫大学，三流大学也叫大学，大学成了无能者沽名钓誉的地儿，几年混出来，还他妈是一坨屎，文化的悲哀，教育就更甭提了，教出来的都是傻逼，牟足了劲上了个狗屁没文化的破大学，还不如我家的狗。”
人还没见着，辛悦先被立了一个下马威，成了他口中的傻逼二混子。在这样的场合里，这人操着一副帝都口音，说着粗俗辛辣又大胆的话，着实引人注目。辛悦放眼望进去，一群年轻人里面翘腿握扇坐着一个穿银灰唐装侃侃而谈的男人，二十来岁，丹凤眼高鼻梁，一脸文人的不屑。辛悦没来由紧张起来，她打交道的政商老头老太居多，对于这样自负傲慢的年轻人，没有什么交往经验。
引路的带着高玟和辛悦一前一后进了船舱。一船人都有些呆呆的，因为高玟早前极力地向媒体自证了一番她和辛悦的关系，纵然没几人信，却也闹得沸沸扬扬，谁也没想到高玟会把传说中的绯闻女友带来。
说话的男人看见高玟，依旧翘着腿一动不动坐在那里，不时抓起桌面上的杯子喝水。
高玟看了他一眼，向一群人介绍道：“这位，……，辛悦。”又为辛悦一一介绍了在场的人物，莫不是些高官巨贾的少爷千金。
男人坐在后面问辛悦：“辛悦——我是不是在哪儿见过你？啊——我想起来了，你是我学妹！莱兰校友会上，我们还见过面！”
因为他语带轻蔑且态度倨傲，辛悦便有些不舒服，强忍住了说：“你认错人了。我是本地大学毕业的。”
男人一脸不惊讶的笑，倒像是猜到了辛悦会这么说，“哦”地笑了一笑。辛悦立刻敏感地觉察出来，这男人是故意给她难堪——可为什么？
辛悦瞟了一眼高玟，高玟的神情分明也是明白为什么，高玟不情愿地介绍说：“那个，嘴最臭的那个，李柏。”
区别于其他人的介绍，高玟没有提身份，辛悦下意识觉得这李柏背景不简单。
李柏没有打招呼，低着头专心把展开的扇子一节节折起来。
偏偏辛悦是个吃软不吃硬的人，也故意默然以对。
高玟尴尬的满脸通红，好半晌，李柏终于道：“辛悦嘴一定很香吧？不然怎么满足高大小姐呢……”
辛悦气得一哽，接话道：“过誉了，不过是mann兼容并蓄，不管是你还是我，都可以成为她的朋友。这点叫文化。如果你没有，靠学校未必学得到。文化的本质是一种世界规律的文字体现，世界的规律就是虚，虚就是不设限。如果一个人，读遍了含金量最高的所有大学却不懂这个字，未来也不过是这艘船上的那杯水，外面的河流小溪虽然不够纯净，汇入江河，就能承载这艘船。李先生，你那半杯水，要不要我再给你倒点？”
辛悦这话说完，高玟先愣住说不出话来，大家都是一阵沉默，后面有人拍掌说：“太棒了，我中文不太好，但这段话，我要写进公司的手册里！”
辛悦有些诧异来人，高玟先脱口唤道：“辛西娅？!”
自从辛西娅和丁贤代表的通达达成协议后，高玟基本和她没有了联系。就在最近，辛西娅让罗诗琳联系了一趟高玟，有意约见。
高玟明白，通达先后因为丁贤的离开，辛悦被调任法国，一系列的干扰后，吉科布计划成了有把握的得不到，没意向的做不好的状态。裴瑞德经历几番风浪后，作风尤其偏保守，一心只图事业稳步发展。因此几年来，吉科布计划只有一个中级管理兼顾着这项事业，辛西娅的faith受其影响，多年来一直在私下谋求出路。
高玟不想见辛西娅，可是辛西娅是她同圈层的人，根本避不开。
和辛西娅打过招呼，李柏已不见踪影。
高玟和辛西娅客套了一会儿，借故走开了，留下辛悦一个不得不应付辛西娅。辛悦也猜想到辛西娅是看在高玟的面子上，才帮忙圆的场，自己和这里的人们格格不入，不是因为话题或物质任何一种东西，仅仅就是一层隔阂，看不见却明显感觉得到，无法消除。
辛西娅固然明白，向通达的辛悦透露项目方案是下下之策，但以她对高玟和辛悦关系的理解，这个时刻，只有辛悦可以指望。
在辛悦而言，这无异于是个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的机遇，完全可以借助这个被搁置已久的生物技术类项目向裴瑞德提出考察要求。在怀着激动的心情跟辛西娅在甲板反复确认好约谈时间后，辛悦有种做梦般的不真实。辛西娅下了甲板，辛悦一个人坐在外面吹海风。
在很多很多的兴奋与期待中，有一丝委屈，船声隆隆，风声呼啸，原来不过是风声，也可以大得辛悦想要盖住了耳。黑色天空下面不是大地，只是幽深不见底的水。一路驶来的风景似是一成不变，却一点点的变了，假如喜欢某一段风景，可不可以永远停在那里……
吹了一晚风，一直到深夜里，高玟坚持要回家，这才靠岸下了地。
一路上辛悦很沉默，高玟感到，再不说话，这种沉默就变成了两人之间的矛盾。她先发制人说：“你刚才……怎么不下来说话，一个人坐在外面？我朋友在问呢……你是不是内向不爱说话……”
辛悦说：“对不起……给你添麻烦了。”
高玟立刻觉得这话刺耳，“你这么说，什么意思，啊？什么叫给我添麻烦了？!你是怨我是吧！”
辛悦说：“我怨你什么？”
因为辛悦语气平淡，高玟更加恼怒，叫道：“你怨我没有帮你说话！你知道李柏是谁？他爸爸——”
辛悦截断了话说：“我说的就是这个……我不知道李柏喜欢你，现在知道了，以后不会了。”
高玟定了一定，气结道：“什么意思？什么他——什么李柏喜欢我，你哪只眼睛看见他喜欢我了？有病吧！”
辛悦笑笑不接话了，高玟说：“他一个毛头小孩儿，根本不是我的菜好吧？况且了，人家不缺女人！”
辛悦说：“我可能最近要去一趟吉科布……你好好照顾自己。”
高玟把这句话听明白了，可在她来看，事情成了一种报复的性质。
于是她忽然就哭了，高玟哭，辛悦也不知道怎么劝慰，好像什么都是对的，又好像什么都错了。
下车的时候，高玟说：“你要惩罚谁，骂我一句的你都不能容忍，是因为，根本你才是那个伤害我最深的混蛋！”
……
丁贤已经一夜没有睡了，颠簸的车身摇撼着丁贤身体的每一寸肌骨，全身就要散架一般。为了安全，丁贤不能把头靠在车窗，她把脸依在安全带上，头被动而无力晃动着，黑眼圈托着一双雾蒙蒙疲倦的双眼，一身防弹服的司机说：“你睡一会儿吧，有动静我叫你。”
丁贤有气无力地喃喃道：“没事儿……我还好，不累，辛苦你。”
车子卷着尘沙穿过黄土沙漠，在团团黄尘的最上面，是湛湛的青天，天心中，闪着一个灰白的小影——那是飞往吉科布的v6航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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耳孔长住了也要戴一枚带针耳环，像不像一些爱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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根本高玟只是这么一说，语气也是极其分明的带有使小性的成分，她不知辛悦是没有听出来，还是故意为之，总之不管哪一样都十分可恶。
高玟说：“我等下去喝酒,今晚可能不回家了——”她话没说完，辛悦接过话道：“我陪你去，你等我，马上到你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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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玟看了他一眼，向一群人介绍道：“这位，……，辛悦。”又为辛悦一一介绍了在场的人物，莫不是些高官巨贾的少爷千金。
男人坐在后面问辛悦：“辛悦——我是不是在哪儿见过你？啊——我想起来了，你是我学妹！莱兰校友会上，我们还见过面！”
因为他语带轻蔑且态度倨傲，辛悦便有些不舒服，强忍住了说：“你认错人了。我是本地大学毕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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辛悦瞟了一眼高玟，高玟的神情分明也是明白为什么，高玟不情愿地介绍说：“那个，嘴最臭的那个，李柏。”
区别于其他人的介绍，高玟没有提身份，辛悦下意识觉得这李柏背景不简单。
李柏没有打招呼，低着头专心把展开的扇子一节节折起来。
偏偏辛悦是个吃软不吃硬的人，也故意默然以对。
高玟尴尬的满脸通红，好半晌，李柏终于道：“辛悦嘴一定很香吧？不然怎么满足高大小姐呢……”
辛悦气得一哽，接话道：“过誉了，不过是mann兼容并蓄，不管是你还是我，都可以成为她的朋友。这点叫文化。如果你没有，靠学校未必学得到。文化的本质是一种世界规律的文字体现，世界的规律就是虚，虚就是不设限。如果一个人，读遍了含金量最高的所有大学却不懂这个字，未来也不过是这艘船上的那杯水，外面的河流小溪虽然不够纯净，汇入江河，就能承载这艘船。李先生，你那半杯水，要不要我再给你倒点？”
辛悦这话说完，高玟先愣住说不出话来，大家都是一阵沉默，后面有人拍掌说：“太棒了，我中文不太好，但这段话，我要写进公司的手册里！”
辛悦有些诧异来人，高玟先脱口唤道：“辛西娅？!”
自从辛西娅和丁贤代表的通达达成协议后，高玟基本和她没有了联系。就在最近，辛西娅让罗诗琳联系了一趟高玟，有意约见。
高玟明白，通达先后因为丁贤的离开，辛悦被调任法国，一系列的干扰后，吉科布计划成了有把握的得不到，没意向的做不好的状态。裴瑞德经历几番风浪后，作风尤其偏保守，一心只图事业稳步发展。因此几年来，吉科布计划只有一个中级管理兼顾着这项事业，辛西娅的faith受其影响，多年来一直在私下谋求出路。
高玟不想见辛西娅，可是辛西娅是她同圈层的人，根本避不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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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玟和辛西娅客套了一会儿，借故走开了，留下辛悦一个不得不应付辛西娅。辛悦也猜想到辛西娅是看在高玟的面子上，才帮忙圆的场，自己和这里的人们格格不入，不是因为话题或物质任何一种东西，仅仅就是一层隔阂，看不见却明显感觉得到，无法消除。
辛西娅固然明白，向通达的辛悦透露项目方案是下下之策，但以她对高玟和辛悦关系的理解，这个时刻，只有辛悦可以指望。
在辛悦而言，这无异于是个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的机遇，完全可以借助这个被搁置已久的生物技术类项目向裴瑞德提出考察要求。在怀着激动的心情跟辛西娅在甲板反复确认好约谈时间后，辛悦有种做梦般的不真实。辛西娅下了甲板，辛悦一个人坐在外面吹海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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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路上辛悦很沉默，高玟感到，再不说话，这种沉默就变成了两人之间的矛盾。她先发制人说：“你刚才……怎么不下来说话，一个人坐在外面？我朋友在问呢……你是不是内向不爱说话……”
辛悦说：“对不起……给你添麻烦了。”
高玟立刻觉得这话刺耳，“你这么说，什么意思，啊？什么叫给我添麻烦了？!你是怨我是吧！”
辛悦说：“我怨你什么？”
因为辛悦语气平淡，高玟更加恼怒，叫道：“你怨我没有帮你说话！你知道李柏是谁？他爸爸——”
辛悦截断了话说：“我说的就是这个……我不知道李柏喜欢你，现在知道了，以后不会了。”
高玟定了一定，气结道：“什么意思？什么他——什么李柏喜欢我，你哪只眼睛看见他喜欢我了？有病吧！”
辛悦笑笑不接话了，高玟说：“他一个毛头小孩儿，根本不是我的菜好吧？况且了，人家不缺女人！”
辛悦说：“我可能最近要去一趟吉科布……你好好照顾自己。”
高玟把这句话听明白了，可在她来看，事情成了一种报复的性质。
于是她忽然就哭了，高玟哭，辛悦也不知道怎么劝慰，好像什么都是对的，又好像什么都错了。
下车的时候，高玟说：“你要惩罚谁，骂我一句的你都不能容忍，是因为，根本你才是那个伤害我最深的混蛋！”
……
丁贤已经一夜没有睡了，颠簸的车身摇撼着丁贤身体的每一寸肌骨，全身就要散架一般。为了安全，丁贤不能把头靠在车窗，她把脸依在安全带上，头被动而无力晃动着，黑眼圈托着一双雾蒙蒙疲倦的双眼，一身防弹服的司机说：“你睡一会儿吧，有动静我叫你。”
丁贤有气无力地喃喃道：“没事儿……我还好，不累，辛苦你。”
车子卷着尘沙穿过黄土沙漠，在团团黄尘的最上面，是湛湛的青天，天心中，闪着一个灰白的小影——那是飞往吉科布的v6航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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